1 ) 此处并非天堂
今年戛纳电影节,法国本土导演雅克·欧迪亚凭借一部《流浪的迪潘》夺得金棕榈最佳影片奖,让此前呼声颇高的侯孝贤屈居第二。这个结果,虽使华语媒体们耿耿于怀,但也在情理之中。今年主竞赛单元的五部法国片,被指责普遍质量低下,从电影节一开始就被各路影评人口诛笔伐。《流浪的迪潘》在电影节末段登场,来势匆匆,还不等人们回过味来就迅速夺金虽然颇具戏剧色彩,不过细想起来,电影扎实的剧本,紧张的枪战,再加上充满社会关怀的现实题材,每一个环节丝丝入扣,代表法国成熟电影工业的水准,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将大奖颁给他是最保险的选择。更何况,新主席上任的电影节,总是有意无意地提携着本土作战的法国导演,担任今年评委会主席的科恩兄弟又是犯罪类型电影的拥趸,《流浪的迪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出生于电影世家的雅克·欧迪亚近几年俨然法国最成功的类型片导演。在《流浪的迪潘》之前,他还算风光的履历表中就已有过三次入围戛纳金棕榈的战绩。2006年,讲述被音乐感化的房地产小混混的《我心遗忘的节奏》更是连夺凯撒奖八座奖杯,成为当年最大赢家。在电影创作中,欧迪亚不时显露出直指法国政治与社会现实问题的野心,并将其包裹在犯罪电影的外壳下,一边祭出扣人心悬的类型片段落,一边又通过日常生活的营造,提请观众那些看似遥远的不安因素其实近在咫尺。2009年,其讲述法国黑帮纠葛的《预言者》便是一例。到了《流浪的迪潘》,他大胆放弃法国明星演员梯队,启用三位毫无电影表演经验的斯里兰卡演员,用一部纯泰米尔语电影,勾划了一场发生在巴黎郊区的生活战争。
无论是密闭空间,还是开放地带,雅克·欧迪亚都非常擅长在电影中制造紧张气氛。《流浪的迪潘》开头,泰米尔猛虎组织在斯里兰卡内战中燃起的熊熊火焰,一下就将生死一线的残酷呈现于银幕之上。此后,当一位名叫雅丽尼的女人和素昧平生的迪潘在风中等待船只时,故事这才从绝地求生的窒息感中缓缓显示出一丝生机。为了渡洋避难,雅丽尼和迪潘伪装夫妇取得了护照,加入到他们这个临时家庭中的还有一名叫做伊莱雅的孤女。空间的变化为电影注入了不一样的气质,《流浪的迪潘》好似一部制作精良的纪录片,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三位难民,拍摄他们试图融入法国主流社会的挣扎与无奈。当战火归于平静,黑暗中忽明忽现的灯光向观众逼近,不安的感觉笼罩全身。这微弱的亮光,其实只是迪潘贩卖的闪光头饰,它们仿佛微弱的希望之光,蕴藏着千般心酸,却支撑着迪潘卑下的生活。同时,电影仍没有忘记处理更为复杂的主题:难民间的情感培养。在这里,雅克·欧迪亚结合了社会剧和爱情剧的拍摄方式,一面向外探索移民朝不保夕的工作与生存,一面向内探索着临时家庭成员间的漫长的认同与磨合。虽然生存条件恶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消解了个体的对峙,不时出现的幽默亮点也让故事逐渐拥有了更多温暖的底色。
电影时刻关注难民融于主流社会的艰辛是当前法国电影一大流行主题,从《触不可及》到《桑巴》,种族、宗教矛盾日益尖锐的当下,这一议题无疑彰显了法国电影界的现实关切。随着欧洲政治难民危机的日益加剧,《流浪的迪潘》更现实出了其介入现实的政治野心。
作为一名千辛万苦来到欧洲的政治难民,迪潘无法逃脱对过去的记忆,彼时,作为游击队员的他就好像热带雨林中脆弱的动物,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掩藏在树叶之后。欧迪亚两次重复使用“大象”的意向,无疑表明了这一点。然而,法国也并非安居乐业的天堂,逃离战争的迪潘不过是从一片丛林来到了另一片森林,帮派丛生的郊区廉租房里,火拼和对抗仍旧是生活的主旋律。以处理暴力闻名的雅克·欧迪亚在故事的开头就埋下了令人不安的暗线。这条闪烁着火光的导火索引向叙事的爆炸,迷失无助的移民,将最终成为混乱社会的受害者。此处与彼处,并未见得有多少不同。
和《预言家》一样,《流浪的迪潘》的黑色暴力离日常生活仅一步之遥,雅丽尼为了赚钱补贴家用,在小区的一家黑帮老大家做护工,平日里与她和善有加的混混们,下一秒就有可能拿着冲锋枪冲出房门上街火拼。影片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叙事节奏的不温不火,营造出一种家长里短的气氛,欧迪亚慢条斯理地积累情绪,直到最后的绝望爆发。通过《流浪的迪潘》,雅克·欧迪亚完成了对斯里兰卡政治冲突及欧洲经济动乱的双重批判,他并没有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试图拯救第三世界人民,而是充满同情地为他们设计暴力反抗的唯一出路。电影包含了对于战争的细致描摹,也着重刻画了法国贫民窟街区的惨淡现状。如果说,电影中难民之间,甚至难民与小混混之间培养起的细微情感给人以短暂的希望,那么电影后半段的急转直下则表达了导演的绝望。然而在这里,欧迪亚却显示出了自己的短板,或者说,在对现实题材的处理中,看似漂亮的类型电影捉襟见肘,甚至将电影原本浓郁的社会诉求推向了虚无——也许是出于商业发行的考量,雅克·欧迪亚画蛇添足地为电影设计了一段大团圆尾声,这也被认为是电影唯一的败笔,这颗抚慰人心的糖衣炮弹,不仅削弱了电影黑色暴力的狠劲,更降低了通篇的批判力度。除此之外,滴水不漏的剧本已是难得,素人演员真切感人的表演,又为电影增添诸多光彩。
《21世纪经济报道》
2 ) 只谈锡兰:斯里兰卡内战和欧洲难民问题是如何产生通感的?
获得第68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的影片《流浪的迪潘》,讲述了兰卡内战快结束时,三个陌生泰米尔人为申请政治庇护,冒充一家人来到法国开始新生活的故事。片中南亚元素很淡,但内战给主角带来的伤痛清晰可辨。
在欧洲难民问题日益严重的今天,欧迪亚的这部片可谓是生逢其时。导演选择斯里兰卡,也许是因为兰卡内战结束已久,“兰卡难民"相较之下也没有那么敏感。但是,斯里兰卡内战和“猛虎组织”还是给大家留下了恐怖的记忆。兰卡内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斯里兰卡最主要民族:僧伽罗族
若你踏上斯里兰卡航空的机舱,穿着孔雀绿莎莉的美丽空姐会双手合十,对你道一声“Ayubowan”。这个饱含问候,祝你吉祥如意的“Ayubowan”就是斯里兰卡的官方语言之一,僧伽罗语。
僧伽罗语,自然是僧伽罗人的语言。僧伽罗人占斯里兰卡人口的70%。他们是远古时期,从南亚次大陆迁移过来的雅利安人的一支,信仰佛教。但是如果你仔细研究,你会发现斯里兰卡还通用另外一种语言:泰米尔语。在兰卡的印度教寺庙数量庞大,这些都是泰米尔人的神殿。
二、从南印迁居于锡兰的泰米尔族
公元前2世纪前后,南印度的泰米尔人也开始迁徙并定居锡兰岛。从公元5世纪直至16世纪,僧伽罗王国和泰米尔王国之间征战不断。14世纪初期,南印度的泰米尔人还在北部建立了贾夫纳王国。如今,泰米尔人依然是斯里兰卡的第二大人口,约占总人口的20%。他们主要居住在兰卡的北部和东部。信奉印度教。
三、神秘北部:贾夫纳的故事
影片中最初出现的地点,就是泰米尔人聚集的贾夫纳半岛。从地图上看,它像一片断裂的人类小腿骨骼。骨骼底端,有个叫做Chundikkulam的保护区。贾夫纳半岛就是通过这片十分狭仄的通道和锡兰陆地相连。所以,从地形上你就能看出,这是锡兰岛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
她静默的躺在印度洋上,遥望着北面的印度。这片曾经发达的区域历经沧桑,伤痕累累,在旅行者心中,至今是一片迷云般的地方。同名的城市贾夫纳,是斯里兰卡北部省首都,同时,它也是贾夫纳半岛的行政中心。
历史上,贾夫纳是个繁华的城市。1619年,葡萄牙人打败了贾夫纳王国,在这里修筑起了港口。此后荷兰人和英国人分别入侵,不同国家的文化深刻的冲击着贾夫纳半岛。但是泰米尔人始终是这里的主要居民,贾夫纳也是斯里兰卡的印度教文化中心。1948年,斯里兰卡获得独立。此后泰米尔人和僧伽罗人的关系不断恶化。
四、两个民族的纷争
由于民族和宗教不同,历史上曾多次发生泰米尔人推翻僧伽罗人王国的事件。19世纪30年代英国占领斯里兰卡以后,殖民当局用泰米尔人制约僧伽罗人,使泰米尔人占据了工商和行政部门的最多和最高职位,拥有政治和经济的巨大优势,从而导致两个民族夙怨的加深。斯里兰卡独立后,约占全国74%的僧伽罗人掌握了国家权力,泰米尔人的势力消弱。两个民族就业、工资待遇、住房和教育等方面产生了不少摩擦,矛盾日益激化,多次发生冲突。
极端民族主义是可怕的,在1983年,13名兰卡士兵死于猛虎组织的一次伏击,该事件引发了“黑色七月”(Black July)。怒火和仇恨从科伦坡为起点,部分泰米尔人被烧杀抢掠,成百上千的人死亡离散。此后,两个民族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内战。1986年。泰米尔猛虎组织长期占据了贾夫纳地区。
1976年,以建立“独立的泰米尔国”为宗旨的泰米尔联合解放阵线成立,1978年,少数泰米尔极端分子成立了反政府的“泰米尔虎”等大小30多个恐怖主义组织,此后两个民族爆发多次大规模流血冲突。2009年,在猛虎组织已被完全剿灭。现在斯里兰卡是一个和平,安全的旅行目的地。人民安居乐业,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3 ) 众生皆苦,何以为家
众生皆苦,何以为家
《流浪的潘迪》2015年金棕榈最佳影片,当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部影片会力压《刺客聂隐娘》夺魁,现在看完这部影片后,或许能够服气。这部影片故事通顺流畅,又抓住了法国包括整个欧洲的命门热点——战争难民,加上其他影片较以往戛纳电影都略显平庸,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潘迪》在这一届平庸的戛纳似乎理所当然的胜出了。这部影片并没有刻意的渲染压抑悲伤的格调,甚至还有一点温情的氛围,但是这却是我看过的最让我感到压抑的电影之一,那种感同身受的压抑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男主人公是斯里兰卡内战中失败的一方,女主和小女孩是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失去亲人的难民,三个人为了得到政治庇护假装组成了假的家庭,尽管破绽重重,但办理手续的公职人员还是见怪不怪的默许了他们的谎言,仿佛在这个大地上每天都发生着这样的事情。他们终于辗转颠簸到了法国,这个离家万里的地方,成为了难民寄居在法国。对在法国贫民区的三人的各方面不惜笔墨的刻画,表现,是这部电影最让人难受的地方,流离失所,远渡他乡的无所适从,无法融入,被当做异类排挤的自卑以及战争留下的难以抹去的心理创伤,都在影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三个人可以说是整个中东难民在欧洲寄人篱下的缩影,也是他们内心的真实写照。如果没有战乱,哪怕有一点点的希望,谁愿意离开故土,谁愿意来到异国他乡,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和屈辱,人们都看到了难民疯了一般的涌入欧洲,但是谁又能看到难民潮背后的无奈与辛酸。纵使电影刻意地减少这些负面的表现手法,纵使他们一家人再怎么其乐融融,我还是能窥见他们心中的悲哀与痛苦,那是时间无法冲淡,笑容无法掩盖的悲哀,最让人难受的是这些事情真实存在,甚至比电影中刻画的要悲哀数十倍,这让我想到了《1942》中河南逃荒难民的那种绝望,那种让人无力的悲哀,这是导演再怎么刻意美化,刻意掩饰,都无法抹去的,人类的共情能力尤其是对悲剧的共情,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再回到影片,与《小偷家族》家庭结构类似的组建家庭,本就应该是各取所需,毫无感情可言的,但是与众多母爱泛滥的电影不同,这部电影先动情的竟然是男主,这个杀人不眨眼,对烧毁几座学校觉得不值一提的军队机器。事实证明,战争创伤最严重的其实是军人,最容易对战争进行反思的也还是军人,他也曾有过美好的家庭,但是他的家庭却在战火中支离破碎,而造成这一切的,在男主看来,是他一手造成的,失去了才愈加珍惜,所以当他死里逃生的时候,当他再一次有机会得到家庭的时候,他想好好守护家庭,他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去他妈的战争,去他妈的政治信仰,老子只想好好活着,所以当军队再次找到他希望卷土重来的时候,昔日狂热的战争分子的他拒绝了,所以当黑帮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家人时,他选择了与黑帮决斗来守护自己的家。
结尾突然的黑帮决斗让整个电影到达了所谓的高潮也在教父式的开头中戛然而止,或许说,整部电影都是性冷谈,在极其理智的视角下让我们感受导演所要表达的东西,最后的戛然而止,或许只是对难民们无尽的苦难的一种理想化的解脱。战争一旦从潘多拉魔盒中被释放,带来的永远是平民的无尽的苦难,终生皆苦,无数个潘迪都在流浪着,或许也早已倒在了途中,他们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又是谁的儿子?他们何以为家?他们只能流浪。
(中东难民问题是欧洲人自食其果,他们挑拨战争,也吃到了战争的恶果,难民把欧洲搞成什么鬼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不要再装圣母说什么要收留难民,难道你想让中国的某个城市变成巴黎?变成柏林那样?我是同情难民,但是我坚决反对像欧洲那样无条件的收留他们。)
—— 观《流浪的潘迪》有感
2020 3 26 张浅止
4 ) 此处并非天堂
今年戛纳电影节,法国本土导演雅克·欧迪亚凭借一部《流浪的迪潘》夺得金棕榈最佳影片奖,让此前呼声颇高的侯孝贤屈居第二。这个结果,虽使华语媒体们耿耿于怀,但也在情理之中。今年主竞赛单元的五部法国片,被指责普遍质量低下,从电影节一开始就被各路影评人口诛笔伐。《流浪的迪潘》在电影节末段登场,来势匆匆,还不等人们回过味来就迅速夺金虽然颇具戏剧色彩,不过细想起来,电影扎实的剧本,紧张的枪战,再加上充满社会关怀的现实题材,每一个环节丝丝入扣,代表法国成熟电影工业的水准,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将大奖颁给他是最保险的选择。更何况,新主席上任的电影节,总是有意无意地提携着本土作战的法国导演,担任今年评委会主席的科恩兄弟又是犯罪类型电影的拥趸,《流浪的迪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出生于电影世家的雅克·欧迪亚近几年俨然法国最成功的类型片导演。在《流浪的迪潘》之前,他还算风光的履历表中就已有过三次入围戛纳金棕榈的战绩。2006年,讲述被音乐感化的房地产小混混的《我心遗忘的节奏》更是连夺凯撒奖八座奖杯,成为当年最大赢家。在电影创作中,欧迪亚不时显露出直指法国政治与社会现实问题的野心,并将其包裹在犯罪电影的外壳下,一边祭出扣人心悬的类型片段落,一边又通过日常生活的营造,提请观众那些看似遥远的不安因素其实近在咫尺。2009年,其讲述法国黑帮纠葛的《预言者》便是一例。到了《流浪的迪潘》,他大胆放弃法国明星演员梯队,启用三位毫无电影表演经验的斯里兰卡演员,用一部纯泰米尔语电影,勾划了一场发生在巴黎郊区的生活战争。
无论是密闭空间,还是开放地带,雅克·欧迪亚都非常擅长在电影中制造紧张气氛。《流浪的迪潘》开头,泰米尔猛虎组织在斯里兰卡内战中燃起的熊熊火焰,一下就将生死一线的残酷呈现于银幕之上。此后,当一位名叫雅丽尼的女人和素昧平生的迪潘在风中等待船只时,故事这才从绝地求生的窒息感中缓缓显示出一丝生机。为了渡洋避难,雅丽尼和迪潘伪装夫妇取得了护照,加入到他们这个临时家庭中的还有一名叫做伊莱雅的孤女。空间的变化为电影注入了不一样的气质,《流浪的迪潘》好似一部制作精良的纪录片,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三位难民,拍摄他们试图融入法国主流社会的挣扎与无奈。当战火归于平静,黑暗中忽明忽现的灯光向观众逼近,不安的感觉笼罩全身。这微弱的亮光,其实只是迪潘贩卖的闪光头饰,它们仿佛微弱的希望之光,蕴藏着千般心酸,却支撑着迪潘卑下的生活。同时,电影仍没有忘记处理更为复杂的主题:难民间的情感培养。在这里,雅克·欧迪亚结合了社会剧和爱情剧的拍摄方式,一面向外探索移民朝不保夕的工作与生存,一面向内探索着临时家庭成员间的漫长的认同与磨合。虽然生存条件恶劣,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悯消解了个体的对峙,不时出现的幽默亮点也让故事逐渐拥有了更多温暖的底色。
电影时刻关注难民融于主流社会的艰辛是当前法国电影一大流行主题,从《触不可及》到《桑巴》,种族、宗教矛盾日益尖锐的当下,这一议题无疑彰显了法国电影界的现实关切。随着欧洲政治难民危机的日益加剧,《流浪的迪潘》更现实出了其介入现实的政治野心。
作为一名千辛万苦来到欧洲的政治难民,迪潘无法逃脱对过去的记忆,彼时,作为游击队员的他就好像热带雨林中脆弱的动物,只能无奈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掩藏在树叶之后。欧迪亚两次重复使用“大象”的意向,无疑表明了这一点。然而,法国也并非安居乐业的天堂,逃离战争的迪潘不过是从一片丛林来到了另一片森林,帮派丛生的郊区廉租房里,火拼和对抗仍旧是生活的主旋律。以处理暴力闻名的雅克·欧迪亚在故事的开头就埋下了令人不安的暗线。这条闪烁着火光的导火索引向叙事的爆炸,迷失无助的移民,将最终成为混乱社会的受害者。此处与彼处,并未见得有多少不同。
和《预言家》一样,《流浪的迪潘》的黑色暴力离日常生活仅一步之遥,雅丽尼为了赚钱补贴家用,在小区的一家黑帮老大家做护工,平日里与她和善有加的混混们,下一秒就有可能拿着冲锋枪冲出房门上街火拼。影片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叙事节奏的不温不火,营造出一种家长里短的气氛,欧迪亚慢条斯理地积累情绪,直到最后的绝望爆发。通过《流浪的迪潘》,雅克·欧迪亚完成了对斯里兰卡政治冲突及欧洲经济动乱的双重批判,他并没有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试图拯救第三世界人民,而是充满同情地为他们设计暴力反抗的唯一出路。电影包含了对于战争的细致描摹,也着重刻画了法国贫民窟街区的惨淡现状。如果说,电影中难民之间,甚至难民与小混混之间培养起的细微情感给人以短暂的希望,那么电影后半段的急转直下则表达了导演的绝望。然而在这里,欧迪亚却显示出了自己的短板,或者说,在对现实题材的处理中,看似漂亮的类型电影捉襟见肘,甚至将电影原本浓郁的社会诉求推向了虚无——也许是出于商业发行的考量,雅克·欧迪亚画蛇添足地为电影设计了一段大团圆尾声,这也被认为是电影唯一的败笔,这颗抚慰人心的糖衣炮弹,不仅削弱了电影黑色暴力的狠劲,更降低了通篇的批判力度。除此之外,滴水不漏的剧本已是难得,素人演员真切感人的表演,又为电影增添诸多光彩。
《21世纪经济报道》
5 ) 电影节流水线上的金棕榈
新晋金棕榈得主《流浪的迪潘》最好地印证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平庸。这种平庸所刻画的不仅仅是之前饱受争议的选片质量,同样也针对科恩兄弟领衔的评委会最终所作出的无能选择。
从任何角度看,《流浪的迪潘》无疑都具有一个诱人外壳。这是一部标准的“电影节”式电影:首先,它有一个表面上极富社会关怀的主题:影片讲述了三个素昧平生的斯里兰卡难民为了寻求政治避难而伪装成一家人,并在巴黎举步维艰地融入新的生活。另一方面,影片也延续了欧迪亚电影一如既往的类型片元素:从2009年点缀着黑帮元素的《预言者》荣膺戛纳评委会大奖到2012年回归法国情节剧传统的《锈与骨》。欧迪亚始终娴熟操作着法国最一流的电影工业资源,并试图在俗套的类型传统中切入自己独特视角,通过源源不断向影片灌注社会性的方式体现他的人文关怀。正是这种借力于“类型片的人文探索”使得欧迪亚作品与法国大量以自然主义美学为纲,反映和批判社会现实的作者电影构成了鲜明的反差。相比于包裹在自然光、手持跟拍、无配乐这样朴素视听效果之中,并以此为美学武器而弥漫着浓烈道德气息的后者;同样专注于社会话题的欧迪亚作品反倒有了一层既好看又诗意的外衣,他的影片紧贴现实但却不拘泥于一种非渲染性摄影,传统商业片有的视听语言他也一概比较有节制接受,比如在《流浪的迪潘》中,初到巴黎的迪潘在夜色中带着荧光猫耳朵发箍在街边一个咖啡馆一个咖啡馆兜售小玩具,欧迪亚就使用了一个慢镜头加电子配乐的渲染式场景,让荧光发箍首先在大银幕的黑屏上闪现,再慢慢隐现出迪潘身影,视觉设计上极其新颖让人印象极深。而欧迪亚扎实编剧团队更是保证了他的影片都有张力十足的剧情或反转,而不是简单让位于一种对现实的“忠实”纪录。
与这种表面上的精良制片相比,《流浪的迪潘》的问题则是隐晦的,也是更深层次的。或许无法从内心深处感受到震动的观影体验最清楚揭开了影片的内在缺陷,即它在表面上触及了一种全球性的社会问题,刻画了不幸的第三世界难民;但在本质上影片又显现出一种对现实的漠不关心,与其说这是导演和编剧面对社会写作并把对社会的观察结果编织在一个有人文关怀的故事中。还不如说这首先是一场背对现实的故事创作,并反过来从现实里寻找相关的社会性元素填塞回剧本本身。通过这样一道社会性加工程序,影片有了一种假模假样的政治姿态,却无法掩盖其居高临下想象另一个阶层时势必会遭遇贫乏。而这种贫乏体现在电影里便是对另一种生活缺乏实际经验后陈词滥调式复述。
影片男主人迪潘来自于斯里兰卡泰米尔反政府武装猛虎解放组织。这个组织在上世纪70年代初成立,致力于在斯里兰卡北部和东部建立泰米尔人的独立国家,并在八、九十年代以游记、刺杀、自杀式爆炸等多重暴力方式暗杀了印度、斯里兰卡多位政要和敌对派人士,使得斯里兰卡陷入内战,并成功攻占下了部分领土。但本世纪初斯里兰卡政府军的反扑,使得猛虎组织逐渐分崩离析。到2009年政府军已经收回全部领土,而猛虎组织高层也几乎被扫荡一空。电影即诞生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作为猛虎反政府军抵抗到最后的军人,迪潘不仅在战争中失去了妻子和孩子,也失去了自己可供容身的唯一土地,被迫走上逃亡之旅。与时下欧洲爆发的叙利亚难民事件相区别,迪潘的军人身份不仅为影片接下来的暴力埋下了伏笔,且由于猛虎解放组织长期被西方诸国定性为恐怖组织,迪潘政治身份也比普通的受战争所殃及而失去家园的难民要来得更为复杂。
不过对于这一复杂前尘往事,导演似乎并不太关心,也着墨不多。在电影中段,迪潘梦境里以慢镜头形式回放的那只大象,作为一个隐喻似乎就已经代表了一个欧洲中产阶级的作者导演,对南亚世界战乱以及痛苦回忆所能怀有的全部想象。而影片开场少许几个映衬在椰子树下具有南亚情调的拍摄场景也只是为了交代这三个素不相识“难民”是如何临时拼凑成一家人的:女主人公雅丽妮原本试图逃亡去有其他家庭成员的英国却被迫为了逃出斯里兰卡而从路边随手捡来了孤儿伊莱娅,搭上迪潘三人伪装成护照上已经死去另外一家人而前往法国。而法国,这个西方大国中对前殖民地最慷慨,也是最饱受移民问题困扰的西方大国才是影片主要故事发生的场所。
相比于本身即有移民背景,且早期作品全部对准北非裔移民在法国生活的另一位法国金棕榈得主柯西胥(《阿黛尔的生活》,2013)。欧迪亚对这“一家人”移民生活的描写是不痛不痒的,非常局促的。如果说柯西胥可以深入到移民家庭内部,通过家庭中不同年龄、背景个体在法国社会的角色和姿态去剖析移民族群的传统习俗与心理结构与法国现代社会之间的矛盾,并从经济、犯罪、情感等多个向度去触摸法国社会正在发生种种现象。《流浪的迪潘》却构造了一个完全与法国社会隔绝的封闭叙事环境。除却刚搬到巴黎时贩卖小商品和去移民局寻求政治避难的常见段落。影片重心全部落在迪潘一家人搬到了巴黎郊区——两幢与毒品交易以及黑帮活动有所瓜葛的住宅区里——帮会风云,这是欧迪亚非常熟悉主题,也回归到了导演标志性暴力元素中。然而,问题就在于,巴黎郊区真的如欧迪亚所描绘那样吗?是一个充满着毒品、犯罪和帮派械斗的另一个世界?显然,欧迪亚对现实描绘是刻板而又简陋。比如《电影手册》就嘲讽认为,这样一种对巴黎郊区刻画只是不动脑子在复述电视和报纸对巴黎郊区想象。然而,做出这些新闻报道的中产阶级媒体人都并不真正了解和深入过这些地方。像《流浪的迪潘》这种表面上带有左翼平权关怀的电影,实际上是在助长老百姓对移民刻板想象,甚至是在帮助极右翼的勒庞阵营拉选票。在《电影手册》看来,电影“要么是私人的艺术表达,要么是文化产业的产物,后者应该大方承认而不是变着花样想让人相信那些标准产品就是艺术作品”。而《流浪的迪潘》就是一个不真诚的典型,明明是文化产业可以量化标准产品却总是想方设法要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艺术品,甚至堂而皇之去戛纳这样的所谓艺术舞台骗取无上的荣誉。
在郊区,迪潘找到了一份为街道看门、清洁和收信的工作;也为法语不通的“妻子”雅丽妮找到了一份为帮派小头目的残疾叔叔烧饭、打扫的保姆工作;而他们的“女儿”则要在新的学校,学习新的语言,结交新的朋友。这段剧情分别从三个人的视角平行出发,展现了这个不受血缘所束缚的家庭在融入新社会时各自困境,以及因这种困境所导致的成员之间的疏离、误解和冲突。相比于已经无路可退,只能选择忘记过去,远离战场,在法国开始新生活的迪潘。年轻的雅丽妮却心有不甘,她本可以去英国与其他亲人团聚,开始新的生活,却要在法国学习新的语言,凭白照顾一个女儿,还多了一个硬按在自己头上的中年丈夫。与迪潘拒绝猛虎组织在海外重新结集的坚决态度相比,雅丽妮不顾政治避难的申请结果企图逃往英国则背负着巨大道德包袱。毕竟她这一走就会连累另外两个“亲人”的命运。相比于对这种充满张力家庭关系细腻有余,但却多少有些老套的描摹,雅丽妮与帮派小头目之间因语言和身份巨大区别而碰撞出生活琐事却十分点睛和动人。显然,她从这个危险的男人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并也因此产生了一种一厢情愿的暧昧情愫,在整部影片里,这段简单、真挚而又微不足道细微情感是脱去所有人社会身份之后最自由的,也是最本能的。但也正是这段莫名不可细说的情感在影片结尾有些做作把所有人拖回到“战争”暴力状态中。
事实上,暴力问题不仅是影片始末相互照应之处,也很可能是这个巧妙剧本的出发原点。无论是斯里兰卡动荡政治局势所引发的连年战乱,还是法国街区毒贩们之间的帮派械斗,正如影片中的台词,或许大小有别,但本质却没有丝毫差异。《流浪的迪潘》这个电影表面上噱头也源自于把两种看似毫无关联的暴力事件通过这三个难民的人生际遇牵连了起来。使得观众从电影悖谬的叙事发展里看到暴力是如何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运作。而那个因为经历了战争才明白和平生活是如此不易的迪潘,尽管百般努力在两幢住宅之间划定“停火线”,争取和平生存空间,却最终仍旧为了自己“妻子”突陷于帮派之间暴力争端而重返战场,开启了一场血腥杀戮。诚然,这段机智、果敢,孤胆一人横扫敌巢的最后一战颇为好看,也极具《稻草狗》结尾暴力反转的气势,但细想却缺乏《稻草狗》中达斯汀·霍夫曼一再被冒犯后因而积累起来的暴力动机。毕竟,迪潘是帮派之争的局外人和旁观者,而“妻子”危险遭遇导致其大开杀戒则太过于夸张。如果抽去片尾那个不切实际的好莱坞式的大团圆结局(男女主人公假戏真做,缔结良缘,拥有了新的孩子开始了新的生活),细想迪潘这番大屠杀所可能招致的现实命运(牢狱之灾抑或是军人身份曝光被遣返回斯里兰卡送死),影片创作者强作戏剧性而假借社会题材来装点门面的企图心就昭然若揭。因为反过头去看,是不是斯里兰卡难民?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移民苦楚?这些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故事早就写好,现在只需要套上一个能体现创作者社会责任心的好看外套就大功告成了,至于现实如何?欧迪亚和他的团队并不关心。而据说他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第三世界国家为他下一部电影节类型片寻找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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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何处是我家?
流浪的迪潘 获奖后一直被各种评论为无趣之作,以至于没有报太大期望现在才看。看完却觉得毫无睡意,故事讲的明明很精彩啊!男主从自己国家的战斗换到法国郊区黑帮的斗争,从默默隐忍到最后以暴制暴。尔女主从原本对新环境的抵触到渐渐接受和融入,并在情感上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假丈夫。我们可以看到两位主角情感的细腻转变。最然结尾导演保守的拍摄手法和突然的情景转换看起来让人觉得不舒服,最后一笔幻想中的美好生活虽然说是一种期许或者说是一种嘲弄,告诉观者这样的生活只是幻想中的美好,而现实则是无尽的黑暗。但这也许是导演并不想过多的去描述暴力,说白了这也不是他之所长。但总体觉得还是比前作锈与骨要好。虽然得奖争议较大,但不失为一部值得看的作品。
看来哪国的看门扫地僧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存在。电光猫耳街头小贩浮出黑夜。科恩兄弟和多兰评委会选出来的金棕榈⚆_⚆
也想要一个敢为你出生入死的男人.....
4.5 三个陌生人,斯里兰卡的战争难民,来到法国组成移民“家庭”,却陷入当地黑帮争斗。本有点杂糅俗套的一个故事,却因为细致的人物刻画和用心的细节变得不同,家庭戏寥寥数笔让三个人都性格鲜明。更别提火并后拍得有多劲了!欧迪亚就这样拿下金棕榈了,敢情前半程的法国烂片都是垫背的
难道这个结局比较对科恩兄弟的口味才给的金棕榈?
欧迪亚新作,2015戛纳金棕榈。1.将斯里兰卡战乱背景、移民融合话题与黑帮类型片共冶一炉,拍得精致好看,但欠缺力度和深度,实属21世纪最水金棕榈。2.逆光慢镜:走向阳光;重复梦境:象鼻神。3.高潮精彩:孤胆复仇入虎穴,烟雾迷蒙攀楼梯。4.收尾有待商榷,如幻梦般的爱抚。5.金棕榈还真该给侯孝贤。(8.3/10)
达内兄弟式开场,肯洛奇式结尾。没想到在如此朴素的题材中竟加入了这么多熟稔的商业元素,人物像剥洋葱般,表面是窘迫,剥一层是酸楚,再剥一层,则是实打实的光芒。
想拍类型片就别藏着掖着了
这片儿真是呵呵呵……前一半[伏尔泰的错误]后一半[怒火青春]嘛,这都得了奖,真是心疼侯掰掰。移民这种话题柯西胥波查布都快拍烂了,结果跟风的拿了金棕榈……按说假装家庭这个这么强戏剧的点完全可以写得更好(这一点上就连法哈蒂都比这个强),为啥非要跟黑帮片拼一起?拍暴力就高级了??
对法国留学狗来说太有代入感了。观影过程完全不知剧情走向,最后一段黑帮大战非常精彩,结尾差。总的来说是部佳作,但金棕榈的帽子还是有点过大了,至少应该是近十年来最没存在感的金棕榈吧。
还是雅克·欧迪亚水准之作,(就算值不了金棕榈)。假家人赛真情,而世界的真相却猛于炮火 。
就是觉得黑帮男很像诺顿
我是真心喜欢Audiard的 但是“主角太丑严重不适”症状再次出现也不是我的错 前半截儿丑得我都睡过去了 后半截儿嗙嗙嗙一阵打搞得我又睡不着 要命了
我觉得最后不合时宜的大团圆不过是迪潘的想象
很喜欢里面的黑帮小头目,意外的温情
剧情走向出人意料,可惜风格太平庸了。大象和难民,不能再明显的政治符号。这该是史上最水的金棕榈了吧~
我原本以为走向会是,无论斯里兰卡还是巴黎斯坦,全世界的水深火热都长得一副模样,没想到... 15.12.26 @中国电影资料馆
预想它会很差——戛纳上早被喷得不成样子。看下来,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尤其是很多人不待见的画风突变枪战乱入,挺好玩。虽然还有欧迪亚那种“身不在场”的常见桥段:动物意象,大特写以及短暂的平静,但相对于移民外来者主题,委实有点盲人摸大象的残缺臆想,以偏概全。
因逃亡而临时组建伪家庭,三人都随着新生活而趋于被角色带入。但本片其实比较悲观,逃难者遇到的安逸,往往是暂时的。当母亲的自私欲望、父亲的士兵野性回归时,不惊讶不震撼,更多是悲哀。结尾虽是开放式,但我认定那是想象,太过美好、理想,跟影片是割裂的,且“女儿”没长大,两人却已生出了孩子。
是好看的电影,但仍算是近年来最失望的一部金棕榈。欧迪亚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三番五次如此着迷刻画黑帮流氓,却又有着超级细腻的细节幻境。结尾那段在我看来是非常明显的虚构,表达一个美好愿景而已,跟小时代一样。我没搞错吧?
命运让迪潘面无表情,无论多么低贱,仍保有男人的勇气。听洗澡声时的悸动、送她野花时的羞赧、看翡翠项链时的困窘,融汇成他对生活抱有的最后一次期望。当临时妻子嘲笑他不切实际的家庭幻梦时,他只好佯装镇定倒一杯水,饮下全部苦涩。斯里兰卡的创伤巴黎愈合,不过都是寂寞的灵魂,请颤抖着用力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