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

我看了很多关于青蛇的影评，这篇最得我心，因而转载——

影片一开始，法海就不是从一个人，至少他自已认为不是，一大群肮脏丑陋的人在工作，人在斗鸡杀狗，人在做无谓的纷争和无聊残忍的事，那是他认为的人，自衣出尘的法海慧目微睁间轻轻吐出一个字“人”，是的，他不是人，他是佛之弟子。画面一转，他让我们体会到了他这个佛之弟子，对善恶的判断标准，他收了蜘蛛精，这除了说明他法力高强，他还爱憎分明，尽管蜘蛛精是善的，可他不信，因为他认为人妖四界是有定的，是秩序不能乱的，妖就一定不是好的，这样的法海，你不能说他是错的，可是总是让人觉得有一点不对头。


佛法中，人即是佛，佛即是人，佛是觉悟了的人，可是你法海连人都不是，又如何能是佛呢？法海的修行要过这一关，不待他找，因缘自已来找他了。紫竹林中，他本来要收了两蛇精的，可是看到了她们在为产子的妇人挡雨，这符合他对善的理解，于是没有收，还赠珠助她们修行，可是在转身离去时，他看到了他一直紧守的色戒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那产子的妇人美丽的胸脯，光滑的欲念丛生的腿，那妇人对孩子的轻怜蜜爱，血气方刚的年轻法海他背过身去，他为这景象略微驻足，他还是离去了，可是他的心中有一颗种子发芽了。于是出现了金山寺中他修行时的幻象，他心中一直以为女色出现了，丑陋的她们在说，“色戒色戒，有色无戒”，“你心中有佛，你就是佛，我们心有法海，我们就是法海”，真心向徐克致敬，这么好的台词他是怎么想出来的？是啊，心中有色才有戒，无色哪来的戒？法海用他的无穷的法力武功对付这心魔，可是杀不尽，赶不开的幻象呵，这些东西就是他自已心中的东西呀，他怎么逃得开呢？他被逼得无法下地，只能在佛像上喘息。他出定了，他出问题了，他有了心魔，他认为这是因为他废了蜘蛛精百年的修行所致，于是放了蜘蛛精，他以为他是做错了事才有的障碍，他一直以高强的武功和一心精进在解决所有的问题，这回他也是这样做。

他对白蛇青蛇是有好感的，他看到她们为妇人挡雨，看到他们治水，所以他对她们治病救人也从不干涉，看到她们盗灵芝草时，他也帮她们挡开了仙鹤，但是这时候的挡开并非完全出于好感，而是聪明的法海察觉了自已难以启齿的问题，可以想见，当青蛇白蛇许仙三人在过快活日子时，法海在修行时一定还在受幻象的困扰，他已经有点明白自已的心魔是什么了，可是高傲如他，跟本是不屑于承认这心魔的，他一定要证明自已不是那样。他放走了白蛇，向青蛇提出了那个啼笑皆非的比赛法子，为什么不是把白蛇留下呢？因为白蛇的妩媚只有许仙可以欣赏，其他人只能看到她的端庄，就像她自已说的，依足做人的规距。而青蛇的懵懂是一望可知的，正如他的懵懂。

于是比赛开始了，销魂的比赛，至妖至美的青蛇，英俊的让人爱幕的法海，水气氤氤中弥漫的全是情欲，青蛇的衣服一件件的褪下随水漂走，她曾问过许仙："什么是情？你告诉我，我保证不跟姐姐说，不能说？那你比划给我看？”，无知的她对无知的法海昵喃：“你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我呢？”法海不甘示弱的立刻睁开眼睛，却心平气和的低声说：“因为我不看也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不是因为他法力高强，这真是最好的情话，他不看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他的心在努力抵抗又在静静领略着她的女人的风情，他和她的懵懂都在一点点化开，终于，法海徒劳的抵抗失败了，这是一场法海必输的比赛，心中无色欲，何须要守，心中有色欲，强守又怎么守得住？


恼羞成怒的法海哪里还是那个少年得道的法海，他和凡人一样，一心想报复那个证明他身上有凡人欲望的青蛇，注意到他把佛珠给许仙时他的神情了吗？得意而促狭，抓走许仙，逼着青蛇和白蛇再来找他比试，这一次是他擅长的比武，眼看斗法最激烈之际，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白蛇产子了，法海彻底错乱了，漫天红色的袈裟，他在天空中竭力否认，“不，这不是真的”，他不看，他不听，他丧失了战斗力，他在红色的袈裟中掩起自已的脸，原来情欲并不是错的，天地的好生之德是圆融的，人妖的结合真的可以产生人，妖的真情真的可以修成正果，原来并没有人妖的尊卑秩序可言，婴儿响亮的啼哭在天地中回响，是梵乐，是佛陀的教诲，是人世间最美的祝福，在这天地一片混乱之中，法海彻悟了，他大喊：“原来一直在跟我斗的是人”，他身上的人性苏醒了，被他自已承认了，他不再执于法了。法海果然天生慧根，开悟后立刻圆通，他帮白蛇挡水，认可白蛇作为一个母亲的感情接过孩子，他还想救白蛇，多情大情的法海呵，这时的他哪里还是那个见妖就收的法海？天意从来高难问，他让青蛇助他修行，她果然助了，他果然悟了，却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丢尽面子的法海却再不执着。


一念之错是佛魔的分别，一念之错是人世间的大灾难，青蛇杀了许仙，法海再一次的不能容忍，可是面对青蛇对他造成金山寺的和尚的死的反问，他自问：“连我也是先功后过”，是的，面对错误，不是评判，不是惩罚，不是追悔，是宽恕是理解是原谅，法海再一次升华，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什么是对错？青蛇走了，法海第一次作为一个男人在叫她：”小青！”，他爱上她了。她把他变成了一个男人，他没有追随她而去，那不是他的路，他把他对她的情化做对世人的大爱，对情的尊重，对苦难的悲悯，对世间一切有情的慈悲，化入了他无边的法力神通之中，他成佛了！


影片的最后，在一片金光普照的夕阳中，法海缓缓回头，金色的光照在他的眼睛上，眉毛上，额头上，他神情清明庄严，还是那个紫竹林，只是现在的紫竹林不再昏昧，却是那么透彻清晰，这是他心魔产生的地方，一颗水从竹梢滴落，一声清响，一片生机。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ilmtv/1/252837.shtml 原文地址，觉得很好，故转

——每个女人身上都有两条蛇，一条白一条青，每个男人都是许仙和法海的混合体。
　　 名字
　　 先说说为什么电影叫《青蛇》。白蛇的故事已经流传了几百年，至今人们还津津乐道，不断改编翻新故事，这说明讲述白蛇的故事，人们心中的某些地方能得到抚慰和鼓励，比如，男人可以宽慰，许仙这样的搓男都可以找到媳妇，自己仪表堂堂还愁没媳妇？女人可以在对法海的控诉中释放自己对现实的不满，法海可能代表了许多影响她幸福的东西。几百年下来，这个故事基本已经定型，白蛇已经被演绎成一个优秀的妻子，贤淑的家庭妇女，无私的母亲，善良的邻家阿姨，能力出众的职场女性（保安堂保和堂的优秀医师）……
　　 青蛇呢？青蛇在其中只是故事中的配角，这就像一个漂亮女生身边总得有个丑一点的女生陪衬着一样。配角嘛，你跑跑腿，打打杂，起起哄，就已经合格了，完了就一边呆着，不要妨碍白蛇来阐述什么是一个优秀的中国女人。
　　 在眼光毒辣的李碧华和手法诡异的徐克看来，如果电影还以白蛇为题，还不如撞死算了。于是，丫鬟被扶正，小姐靠边，故事得从新开讲。视角不同，同一件事情的发生经过结束，以电影的方式讲述，就会有本质的区别。
　　 话归主题，白蛇的故事最早在《三言二拍》中，只有许仙白蛇法海三个主要人物，而且故事是一个典型的浪子回头的故事，讲许仙如何被白蛇引诱，幸亏法海出手相救，许仙才摆脱色欲的控制，回归正常的生活轨迹，白蛇也就被压起来惩罚等等，可谓是古代的一个河蟹故事。故事不断流传，人们不断修改，白蛇才从一个荡妇妖女变成今天的贤妻良母，小青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加进去的，或者是偷偷塞进去的。
　　 这个修改或者塞进去的过程就值得仔细玩味一下，作为一个有着极高人气的“感情剧“，青蛇的角色不是无缘无故加进去的，她肯定是符合了人们心中某种期待，或者她这个女性形象加到白蛇身边，而且流传如此广泛，在经过无数文人墨客的加工、山野村夫的口口相传，仍然坚定地站在白蛇的身边，答案只有一个，青蛇肯定是得到人们普遍认同的。为什么呢？看完《青蛇》，答案就出来了。
　　 《青蛇》中，白蛇已经具有人的感情，而青蛇没有，她只受自己本能的驱使，比如，白蛇愿意做人，她想继续蛇；白蛇用脚走路，她坚持爬行；白蛇为了做人，非常卖力的遵守很多人间的规矩，青蛇却对此一概不承认，她只愿意遵守蛇的规矩——我装逼点，把白蛇可以看做弗洛伊德心理学中的“自我”，青蛇则是“本我”。“自我”的特点是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愿意克制自己的欲望，并遵守一定的规定，在规定和欲望二者之间达成妥协；“本我”不同，她只受“快乐至上”的原则驱使，是一口“沸腾着欲望的大锅”，行动的最高指示就是；管他娘的什么规则，一切为了最大的快乐！
　　 所以说，《青蛇》这部“有些荡的电影”就是企图从女性的情欲这个角度鼓捣点什么东西出来，把我们心中白蛇传的故事彻底颠覆。让我们再回到开头的问题，为何在故事的流传中增加一个青蛇的形象？
　　 电影中有很多青白二蛇亲昵的镜头让人不自觉的会产生“白蛇青蛇是同性恋”这样的想法，（青蛇貌似还有双性恋的倾向），其实这是导演的一种暗示：白蛇青蛇是一体的。在早期的故事中，白蛇本来是一个很淫荡的妖女，现在人们要把她包装成一个玉女加贤妻良母，首先要做的就是消除她的“负面形象”——她曾对男人极尽勾引之能事——也就是不得不把她身上原先那些让男人无不中毒的“蛇性”提取出来。
　　 那么，从白蛇身上提取出来的“蛇性”怎么处理？扔掉吗？显然不行，因为本性这东西只能压抑，不能完全抛弃。如果一个女人已经修炼到了身上没有一点“蛇性”，不解一点风情，估计也没有男人喜欢。一边是设计无数少妇少奶走卒凡夫热烈期待的大众偶像的需要，你总不能搞个荡女去迎合他们吧；一边是人性的真实，作为一个女人，“淫荡”是白蛇的天性，贞女烈妇那是立牌坊才用的。于是人们想到一个折中办法，增加一个青蛇，她身上承载了全部的蛇性。青蛇和白蛇一起，组成了一个几百年不衰的组合，我们既可以看到白蛇的贤惠，感叹我们把蛇变成人的伟大功绩，让无数少女老女奉其为偶像。古怪精灵且活泼的青蛇，则满足我们无限的遐想，总算知道女人还可以有另一面。白蛇是人们对理想女人的想象，青蛇则是对为修练理想女人而丧失的天性的补偿。
　　 李碧华看出这一点，所以她干脆剑走偏锋，拿青蛇说事，给我们讲述白蛇传的另一个版本。传统的故事是以白蛇和许仙的爱情为主线，可以称之为“爱情驱动故事说”。在《青蛇》中，从开头到结尾，充满的都是女性炽热的情欲，男人的痛快的放纵和无用的克制，难怪有人讲这个电影有点“荡”。情节的发展和冲突，都源自一个“欲”字，因此，可以称之为“情欲驱动故事说”。
　　两个男人
　　　对女人来说说，一生最大的命题只有两个字：男人，男人反之。
　　　青蛇不明白的是，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和自己相处五百年的白蛇竟然对她拔剑相向。也许青蛇把男人也当成了紫竹林里的老鼠，可以和白蛇分享，青蛇蛇性不改，白蛇却已成人，爱情这条单行道上，青就是青，白就是白，而且只能有一种颜色。白蛇对爱情的专一和青蛇对情欲的不加掩饰，这其实是女人的两面，白蛇代表着女人渴望稳定的天性，而青蛇则表现出女性赤裸裸的情欲，女性一方面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对自己专一，另一方面，她们清楚的知道女性的情欲有多么炽热，男人在这种欲望面前多么不堪一击，他们随时都可能倒在这种攻击下。白蛇和青蛇的冲突，就是女人身上“人性”和“蛇性”的冲突。女人很了解自己身上的两种力量，因此，在爱情上，她们对同性充满了本能的怀疑。再进一步说，女人对同性身上的“蛇性”很恐惧，因为自己的男人随时可能被别的女人的“蛇性”击倒。
　　 许仙是小男人，有着男人普遍的缺点，好色，胆小，还有江南水乡浸泡出的迂腐，白蛇希望许仙能对自己也从一而终，而许仙却对青蛇始终充满幻想，并保留随时出击的权利。这样的男人，为什么白蛇喜欢？原因是他老实，好相处，愿意遵守人间各种条条框框的白蛇在他身上体会到了做人的快感。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压抑了不知多少男人的本性，才修练成了书呆子许仙，在刻意去遵守人间法则的白蛇眼中，也许这才叫人。青蛇对情欲的不加掩饰，只能说明她还是蛇。
　　 法海是男人的另一端，这兄弟把爷们的阳刚演绎到了极致，也把男性的理性思维发挥到了极致。法海是个理想主义者，在他眼中，世界是有秩序的，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人他妈不能生个妖出来，妖他妈也不能叫人……谁要是乱了秩序，法海就去灭谁，规范三界秩序，是法海的伟大使命（授权问题待定）。要给世界定秩序，首先自己要有秩序，刻苦的修行让法海成为一个克己制欲的道德楷模，法海威猛无比的法力就是建立在对自己欲望的痛苦压制之上。
　　 理想主义、英俊勇武兼冷酷，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太有杀伤力了。白蛇多次警告对法海存在幻想的青蛇，他没有人类的感情，非常危险。遵守人类感情法则的白蛇对极度克制自己欲望的法海怀有很深的畏惧和戒备，但她的另一面，被压抑的蛇性——就是青蛇，却一直对法海充满了兴趣。因此，我们可以推论，白蛇骨子里对法海还是有爱慕之情的，甚至愿意去勾引这种男人，从本性上来说，很想征服这种男人。但法海把男人阳刚的一面发挥到了极致，整天琢磨着捉妖啊，普度众生这些宏大命题，也就让白蛇产生了畏惧——女人嘛，还是需要人去疼的——转而去追求许仙这样能够陪老婆吃饭逛街睡觉的“小男人”。所以说，女人喜欢小男人，这都是那些大男人逼出来的。
　　 许仙这种男人，算是男人的修炼的“初级产品”，也算是大众版的，他贪恋美色，而且甘愿沉沦美色中，即使知道老婆是蛇也愿意。这个级别的男人对女人的情欲满怀激情和念想，虽然有无数缺点，但总算是保留了许多“人的感情”，懂得和女人如何相处，不管是白蛇这种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女人，还是青蛇般的欲女，对他都有兴趣。法海是男人中的“高端产品”，质量没的说，对使用客户的要求也是极高，女人的情欲在法海身上无法得到很好的满足，法海的极度克制让女人感到恐惧，相比之下，好色的许仙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许仙要好相处些。
　　法海一勃起，小青就笑了
　　　　但法海毕竟是男人，是一个被青蛇“发现”的男人。
　　电影中最让我难忘的就是青蛇和法海斗法的那段，青蛇是女性原始的情欲的代表，那通过艰苦修行而成为降妖除魔高手的法海，就是男人克己制欲的最高境界，姑且名之为“超我”。这两个的斗法，在我看来，才是电影最终想透露的信息。
　　　　法海说，青蛇，我不杀你，我要用你来修练我的定力，你试着来扰乱我的心神。这话别提有多装逼了，就和我们大一的时候说看A片可以补补生理卫生知识的借口一样荒唐可笑。法海提出这样的斗法方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即使男人修练到法海那种境界，对女人的情欲还是缺乏抵御能力，法海想女人了！超我的特点是提出无数的规定来要求自己做到，而且要求都是非常理想化的，法海刻苦修练。可惜的是，他还是人，无论他多高尚，都无法不对自己眼前女人修长的大腿，高耸的胸部留恋一下。法海觉得这是魔障，其实这是本性，你就是用再多的佛法也杀不干净。
　　　所以在青蛇的娇喘连连的撩动下，在她温润丰满的身体刺激下，一切佛法都成空谈，空成了色，色还是色，超我终于直坠而下，回归本我，法海勃起了！青蛇大笑而去，她胜利了，最顽固的男人似乎都已经被她征服了。情欲完成了对克制的完胜！
　　　法海是喜欢青蛇的，他在电影最后那声温柔的“小青”中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爱慕。青蛇也是喜欢法海的，她在紫竹林里就爱上了英俊的法海。他们的爱情，不同于许仙和白蛇，法海和青蛇都没有人的感情，青蛇不愿意遵守各种人间的法则，所以她不懂白蛇对许仙的爱，法海已经修练到了对人间不屑一顾，就不用说人的感情了。禁欲的极端爱上了情欲的极端，貌似最不可能的一人一妖，居然爱上了对方，而且爱的没有任何理由，法海没法用佛法解释，胯下之物不相信佛法，它和青蛇一样，只接受快乐至上的原则。“情法恋”既是对以往故事的解构，也道出了“情”这颗人间最为瑰丽怪异的大树所根植的土壤；与生俱来的欲望。白蛇和青蛇的爱情是互为参照的，白蛇和许仙，演绎的是“情如何对欲的压制”，青蛇和法海，阐述了“欲是如何产生情的”。从这一点上说，《青蛇》比《色戒》要眼光更锐利，看问题更全面。
　　 法海勃起之时，也是他回归人性之时，因为他已经迈上了爱情的第一步：情欲。不要和我说柏拉图恋爱，那是扯淡，爱的最原始动力就是欲！
　　眼泪
　　青蛇破了法海的定力，她知道了男人的虚伪和软弱，就是强悍如法海，对女人还是有欲望的。她更加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情欲时，以为自己可以拥有白蛇拥有的一切，却发现自己不能像白蛇那样流泪。泪水是什么？白蛇说是人的感情，那人的感情又是什么？就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什么都得到，总会在得到中不断的失去。白蛇要继续自己的爱情，就必须让青蛇远离自己和许仙，白蛇为了保卫自己的爱情，只能赶走同类，否则青蛇难以克制的情欲就是自己爱情的定时炸弹。懂得克制自己情欲的白蛇已经明白了，和许仙的姻缘，必须是要以牺牲自己一部分情欲为代价的——青蛇被逐。
　　懂得克制的白蛇失去了妖的性质，她对命运的态度也就不同于青蛇。白蛇明白了，如果遵守人间法则，很多事情就是自己无法掌控的，比如男人的心，所以她能体会到离别和牵挂，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本质吧。对自己欲望充满信心的青蛇是不明白这些的，她相信自己会只赢不输，分离和牵挂，如同情和欲，青蛇分不清楚。
　　当白蛇葬身水底，她找到背叛她们的许仙时，青蛇流泪了，此时她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的感情，明白了为什么白蛇的温柔和专一换不来和许仙的长相思守，自己赤裸裸的情欲也只换来法海的狂怒和报复。
　　　　在无尽的轮回中，女人的情和欲，男人的是与非，都由着缘来缘尽这只大手随意拨来转去，白蛇青蛇都是身不由己。人间的感情啊，其实就是人对人的依恋，只因为生命太短暂，命运太无常，这份依恋才是那样的让人刻苦铭心和痛苦。
　　青蛇总算明白了情的痛苦和无可奈何，所以她流泪了。青蛇没有勇气再去学人间的感情，即使她明白法海对自己的爱，她选择了离开，继续做一条蛇。
　　青蛇可以选择离去，尘世间的女人们，继续经历着白蛇和青蛇的痛苦。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真是切题！

雨下青瓦上的耳鬓厮磨。还记得那时的我们，有多快乐。

本可就那样来过人世一遭。却是眉目间的不经意令她动了贪念，不甘这距离。那在阁楼上诵经的你儒雅斯文，迂腐可爱。她暗下认定你是从一而终的首选。便展了掌心，你如愿误入，逃将不出。

而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见我。



公子，我叫小青。你掉了东西，我帮你捡起来。

见你望我目畔惊动。便知这游戏有了后续。如此这般，和姐姐一同在人世间也有了些乐趣。

我始终看着你们。嬉戏缠绵。恍然间有了些妒忌和寂寞。她同我在一起从没笑的如这般开怀过。

老实人，我也来同你们一起可好。你可愿意。你明明是愿意的。春城无处不飞花，我望见你匆忙间慌乱迷离的眼。青丝帷幔，你怎么逃得出。

我学她媚声细语，学她说谎，学她落泪。乐在其中。

亦看她为你盗灵芝，斗法海，弃我而去。

你有什么好，论气魄修为还不及那法海一半。仅因你懂红尘俗世，你肯坠入沉迷。枉她千年道行，宁愿安定随你做一对平凡夫妻。

你变成了她眼里的天。为了这天，她无畏无惧。姐姐越来越像人了，除了情意仍弃之不去。

你入了戏。想带我一同走。殊不知我已被她化为异敌。看着两难的你，我觉得有趣。想必她亦清楚我的故意。

五百年的朝夕，有难同当是我们的默契。只是你却出卖了我们。你屈服妥协，让金山寺外我们死命的争斗成了一场必输的局。

姐姐去了。

游戏终了的那一刻我突然丧失了所有兴趣。你，还给姐姐。不过是争宠戏耍的一个玩具。理应为我真正的唯一的爱人陪葬。

我恨这世间万般无奈无情。恨她玩物丧志。我才是她该从一而终的那人。




这地方我已来过一次，不想再来。

    白素貞說：“小青，我白來世上一趟，一事無成。半生誤我是癡情，你永遠不要重蹈覆轍。切記！”
    小青說：“幸好我把他殺了，讓他沒機會遇上另一個新歡。”
                                           ——《青蛇》李碧華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
    許仙帶領著學生念這首《寒食》的時候，斷然不知道兩條剛剛化成人形的蛇正光溜溜地趴在對面屋頂的陰影裡窺視他作為一個普通人類的靈魂。並在他今後的人生施下了不可變更的術法。那些突然吹起的清風和亂人愁腸的飛花，不管以什麼名義，擾亂的都將不僅僅是他的思緒。
     《青蛇》拋棄了白蛇與許仙千年之前的恩情。千年道行的蛇妖，找上這個愣頭癡傻的書生，僅僅是因為看上了他的人，為了追尋這人間的愛情麼？也許只有經歷過同樣悠長時光的冥想，我們才能對妖精們的執念有所領悟。看那白蛇在向青蛇傳授為人之道時，她的精明勝卻任何一個肯付出全部心思為幸福經營的女子。她自然是精，那千年的道行豈是凡人可比？然而精明如她，又怎看不出世人的愚昧醜陋？我疑惑，並非我信不過世人口中的妖孽，卻是因我深知這人間並非僅僅妖怪橫行，它已腐壞得不值得託付一生，因我也是世人。
    這一點早在法海以神的姿態俯視蒼生時就已清楚展現。那一刻，悲歎的不僅僅是神自己，也不僅僅是大大小小的妖魔吧。儘管如此，白素貞還是選擇以極其浪漫的方式開始自己的戀情，而小青選擇跟隨。兩條浪漫主義的蛇，兩顆春情蕩漾的心。那些呼風喚雨的本事都用來製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勾引。充滿了整部電影的嫵媚眼波，如同那漫天洪水一般，蕩得人心慌慌，像是隨時會決堤。人們總罵風情獨具的女子為妖精，而沒有了這樣的女子，世間將變得更加可憎吧？
    我喜歡看戲裡的男女在眼神兒上做文章，瞟來瞟去，就瞟出了些端倪，更何況兩條風騷入骨的蛇精。
    細雨中煙波浩渺的西湖，白蛇輕薄的春衫被打濕，當她柳腰款款，十指纖纖，撐一柄傘遞到眼前，莫說癡傻的許仙，任誰也要伏地稱臣吧。在喜歡的人面前，白素貞的心意熱烈而直白，她的媚恰到好處，蝕魂腐骨，堪稱史上最賞心悅目，最成功的勾引吧。許仙終於在白蛇珠玉般聲聲吟喚中酥了骨頭。公子呀公子，只是，對面這絕色佳人眼中寄託的與眾不同的期許，卻也不知你看出了幾分。
    小青有一句話說：“你一千年，我五百年，加起來一千五百年，就陪他一個人玩兒啊？”我衷情於她帶著邪氣的天真，率性和無畏。對於人間的種種，她更多的是好奇，不見得有多稀罕。她只是因著對白素貞的感情追隨著她在這繁華世間遊戲一番，來去如風。有人說她也愛上了許仙，因此才有了後來與白素貞的鬥法。我卻不以為然。人間的恣意縱情，當然是山中的寂寞不能相比的，四季更迭，調皮的小青也學會了撒大謊，她眼見白素貞和許仙在俗世情愛中沉淪，或許有些羡慕，這人間的東西真的值得拋棄一切去追求麼？還不懂眼淚為何物的小青一心希望和姐姐一樣，也便有樣學樣得引誘許仙。她那稍嫌寂寥的低落神情也是那樣漫不經心卻動人心魄，所以許仙這樣的凡人會慌了神沒了主意。可彼時她不知道，這紅塵的一切對她來說不值一文，包括許仙。白素貞才是她唯一的親，唯一的愁。
    然而她終究是看出了許仙的懦弱吧。知道了白素貞所追逐的溫存愛情無法長久，皆是虛無，更何況人妖殊途。這個小青，少了白素貞的癡情，自然就多了灑脫。而這個愛情，似乎自古便為人間獨有，可最後能忠貞不渝的，除了天仙就是妖怪，唯一碩果僅存的人類還雙雙化了蝶，豈非嘲弄。所以休怪我一提愛情就冷笑，不僅我會笑，連神都會笑。也不要只是怪法海破壞了原本美滿的故事。白素貞有為了許仙甘心赴死的決絕勇氣，許仙有什麼？他面對和尚們的“好意”只做了象徵性的反抗便任人擺佈，軟弱無力的程度讓人覺得不拆散他們簡直對不起他。“每個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兩個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間的，點綴他荒蕪的命運。”只是，當他得到了，會一直當她是樹頂青翠欲滴爽脆刮辣的嫩葉子麼？會永遠當她是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麼？小青是心如明鏡的，對許仙的貪和癡她迷惑過，卻終不屑。可她並不說出來，她不相信精明的姐姐看不出，卻不要自己去打碎她一心一意策劃的完美人生。
    那麼白素貞呢？她是否真的看不通透呢？為什麼她就是不顧一切不記後果，拼著天崩地裂，風雲變色也要不離不棄？只為他是她孩子的父親嗎？我不認為這世間煩擾的責任會令她如此大動干戈，那唯有情才是她的執念了。這單純熾烈的愛，如此卑微不悔的情，怎能不令人聞之垂淚，感懷萬世？看兩蛇精水淹金山寺，滔滔洪水中尋找真愛的場景讓人幾乎絕望，因為在堅持的，只有那個為塵緣羈絆的妖精。所以我看得心也冷掉。但當法海會因為目睹白蛇產子致使多年修煉建立的信仰和原則土崩瓦解，電影還是再次帶給我們這世界的閃光。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的，當妖怪生下了人的孩子，這世界豈非也瘋了？這個眉目如畫的和尚，這個曾經堅持人妖殊途的神明，此刻，再不是無情無欲，不破不滅的存在了，他和入世歷劫的白蛇青蛇，剃度為僧的許仙一樣，成了這塵世眾生的一個。他信了，信了這妖孽的人心。他接過孩子的同時，似乎也接過了人間有愛的證據。
    白素貞的生與死，堅持與決絕，都是為了這一刻。
    到這裡，卻原來是人人畏懼厭惡的妖精，來人間教了我們什麼是愛。

“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感情发生在初中一年级。

“那天我穿着白色带橘红花边的及膝连衣裙，垂至脖子的荷叶头照旧向外翻出一边来。我双手插在裙子兜里，在正午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瞟着二十米远外正就着水龙头喝自来水的班长。班长学习好，人缘好。瓜子脸细长眼睛的他每天穿着不太干净的白上衣和蓝裤子来学校，矮矮的个子坐在第二排。我以前只知道喜欢和他聊天讨论数学题，可那天正午，也许是光合作用的神奇效果，我突然发现我不仅仅喜欢和他说话，我喜欢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看他用手背抹抹嘴唇，然后在蓝裤子上胡乱擦两下，接着跑回操场去和其他的男生踢足球。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过早成熟的少女，我直到小学六年级的夏天才听说有一个台湾流行乐队叫《小虎队》，才开始听流行歌曲听伊能静《十九岁的最后一天》。我是一个比较认死理而且有些迟钝的女孩，可是那一天的阳光突然让我成长起来，突然让我对“喜欢”这个词涵义的认识有了质的飞跃。虽然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情窦初开会如何影响我的人生，我只知道自己的生活从此要不一样了，而且这一切，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上面这些是我在短篇小说《放不下》里的开场白。真实的情况和小说里有些出入，时间发生在五年级的某一天，而不是初一。不过那种情窦初开的明朗，那种从混沌突然意识到情感存在的量变而质变却都是一样的。我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意识的觉醒。

这样的意识觉醒，在《青蛇》这部电影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我永远无法忘记王祖贤饰演的白蛇与张曼玉的青蛇在幻化人形后初入人间，两个人风情万种妖艳妩媚的在三月春风里翩翩而来。因为步履不稳，于是白蛇教青蛇“走不动，那就扭呗”。于是两个刚刚觉醒的尤物就这样“扭啊扭，扭啊扭啊扭”的走入了人间的爱恨情仇，走入了且喜且悲的大千世界，一个不似想像中完美的扭曲世界。

之后那些妩媚到骨酥肉烂的缠绵镜头，那白蛇与许仙共撑一把油纸伞的雨中船间，小青在布满莲花的水中对法海的极尽挑逗，青蛇对白蛇说出的那句一再让人心碎的话：“我们姐妹五百年，这也是情啊！”一次次提醒我们这是一部关于觉醒与迷失的电影：白蛇对爱的觉醒，青蛇对情的觉醒，法海对性，对人的觉醒，还有许仙最终的逃避，所以他对情对爱对人，永远迷失。

如果说对于意识的觉醒《青蛇》仍然采取了极为婉约的手法，如同描绘一幅色彩艳丽却氤氲婉转的浓墨水彩，那么在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的《对她说》就是一幅写实派的油画。故事里护理院的男性员工本宁诺从小护理他瘫痪的母亲，对性与情爱完全处于懵懂状态。某一天，一位叫做马可的男性送来了在一次斗牛表演中出了事故而陷入昏迷状态的斗牛士女友入院。两个孤独的男人就这样产生了一种在绝望中相互依存的奇怪友谊。本宁诺教马可与自己昏迷了的女友说话，因为他相信谈话能够使昏迷者醒转；马克的友谊也开启了本宁诺意识觉醒的大门，本宁诺如同刚出壳的蜗牛般，伸出自己稚嫩而柔软的触角去感觉外面的世界。

一天，本宁诺去影院看了一场法国前卫电影。这场电影中的黑白电影描述的是一种男女之间无限投入的爱。在极端象征主义手法的表现下，男主角是一个不到两寸高的小人，却爱上了比他大无数倍的美丽女主角。于是，在女主角诱人胴体的感召下，他整个进入了女人的庞大下体，最后在女主角到达高潮的呻吟中献出了一切，包括生命。

本宁诺，一个原本懵懂的大人小孩，通过这场电影获得了性意识的觉醒。可惜常年护理母亲的他从未真正接触过外界社会，感情又都倾注于他精心护理的前舞蹈演员女孩阿丽莎身上。这种情况下，性意识的觉醒促使本宁诺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从此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电影后面的情节如何发展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本宁诺这惊天动地的意识觉醒，尤其是性的觉醒。其实每个人在进入青春期以后都必然经历这样一个充满诱惑神秘又迷惘苦涩的觉醒时代，而性意识的苏醒，更是人生第一次重大变革转换的标志。幸运的少年，在这个时期接触了正确的引导，觉醒为人生从此开启了通向未来的大门；不幸的人，比如电影里的本宁诺，性的觉醒延迟到成年后才发生，缺乏舒缓的通道，结局只能让人叹息。

不管是《青蛇》还是《对她说》，刻画的都是关于意识觉醒的悲剧。即使如此，两部电影都给人以极至的扭曲美感。因为醒觉本身，就是一段充满了苦痛的心路历程，是一件美伦美焕的矛盾综合体。将醒觉的痛苦放大无数倍的同时，也必然放大了由痛苦而产生的美感。

所以多年后再看《青蛇》，一次次打动我的不仅仅是故事内容和画面的妖媚，而是由此回忆起的情窦初开与少女情怀，而是那个青涩又苦闷的青春期，而是让人最感动感慨震撼的——人生第一次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