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纽约独立艺术家的身份使然,萨弗迪兄弟的作品一直都有一股鲜明的波西米亚风,粗粝又柔软。其角色也都是社会中的边缘人物。如本片中的盗贼,《天知道》中沦落街头的瘾君子等。宽阔的街道与逼仄的陋室是这些角色生存的土壤,漆黑的夜和阳光刺眼的白天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掩护。特殊的文本与形式,让两兄弟的作品粗粝,真实,浪漫的同时,富于一种原始的生命力。
《好时光》的主人公法外之徒康尼,在弟弟被捕后,想尽办法要将弟弟救出来,却阴差阳错地屡遭阻挠,自此陷入了一个由乱麻织成的逃亡之夜。故事本身并不复杂,也没有显而易见的价值输出,紧凑的剧情逼迫着主人公不断地去解决问题,又在看似柳暗花明之时坠入另外的困境。剧作上,这样的安排在第一次观影时可以给观众制造悬念,但它非常常见,与前作《天知道》狂野的私密性和有着冬日暖阳般的温情相比,未免有些无聊。在主人公与误救出来的犯人,黑人小女孩等形色人物的交流中,也因为缺少真正的惊险与凌厉而显得缺乏张力。但人物关系的平庸并没有过多妨碍萨弗迪兄弟把一个略扁平的故事变得有趣。与此同时,也一定程度上地为观众带来了一个性感迷人的罗伯特帕丁森。
在兄弟俩坐上车准备逃离时,粉红色的烟尘充斥车室,这是片子中第一次出现标志性的鲜艳色彩。逃亡开始,霓虹色是迷幻而暧昧的信号,同炸裂,焦躁的情绪与不断扩大的危险一样,深深扎根于这个夜晚。镜头频繁地落在在主人公的脸上,以此捕捉微妙的情绪,而灯光将角色们的脸置于阴影当中,由此制造了一种欲说还休的隐秘感,这种隐藏,一方面符合文本的类型,一个犯罪故事的疯狂与谨慎,与谎言相得益彰。另一方面,也使得人物的肢体语言被放大。这无疑拉近了观众和影片的距离,对于人物的塑造也有着天然优势。当然,肢体语言的放大并非灯光的单独作用。
黑暗将周围的一切包裹在暧昧与朦胧当中。特写镜头紧紧跟着主人公,毫不放松。而间或出现的航拍镜头,则强调了一种时光飞速流逝的空间感。紧张焦躁的氛围从开头一直延续到结尾,像一个圆鼓鼓的气球,等待着被针扎破的一瞬间发出吓人一跳的声响。
漫漫长夜终将结束,女人的尖叫,狗吠,警察的喊声,汽车鸣笛声,清晨街道的各种嘈杂逐一放大,又渐渐消失,变为一段旋律。警车中的康尼目光呆滞,失神的眼睛仿佛仍属于那个看似不会结束的夜晚。几乎从未间断的对白也被配乐所替代,节奏变得松弛,日光铺满角落。妖冶的霓虹灯光消失,白日与手铐一起降临。
好时光也许不是一部成熟的佳作,却是萨弗迪兄弟美学风格上的延续与精进,晃动的镜头,电音配乐,浓稠的夜里不断变换的色彩,使视觉风格与主角气质完美贴合,而简单的故事内核,围绕主角动作而展开的故事,使得人物不再只是简单的叙事中心,而是视听语言的灵魂元素,主人公的气质便是影片的气质。在导演的访谈中。谈到本片剧本是为罗伯特帕丁森量身定做,而他有目共睹的演技进步,便与导演的视觉表达,以及对演员本人的挖掘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天知道》中,扔出去的手机变为一道美好的流星划过夜空,是冰冷的街头生活中闪烁着的希望。而本片的点睛升华之笔,在于lggy pop的配乐,舒缓的节奏成为情感的收束。康尼最终没有带走弟弟,而片名好时光,无疑是一种反讽,对于生活在底层而走上犯罪的人来说,哪有所谓的好时光。
结尾处,温情浮现,仿佛扎破气球之后归于平静,粉色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既无人问津,又无法复原。一夜紧张之后,没有选择的他们被迫接受了“最好的归宿”,而这一夜逃亡,又何尝不是生活用疲惫与无奈构建的巨大的“逃亡”中,必然的一环呢。
A24影业出品的影片都极具个人风格化色彩。而《好时光》也是这样一部极具强烈个人色彩的电影。
比起“好时光”的译名,港译名“命中有罪”,台译名“失速夜狂奔”更能直白展示全片的故事主线:Connie的家庭支离破碎。哥哥Connie(罗伯特·帕丁森)抢银行,想和智力障碍弟弟Nick(本·萨弗迪)远走高飞。在这一个夜晚,他们试图摆脱警察的追捕最终失败。
很显然的,这是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抢银行以逃离家庭,夜中狂奔以逃离追捕。故事刚开始的一个抢劫案似乎只是一个萌芽,细微,但并不牵涉太多。但是就像猫拉扯已有线头的毛线团,越陷进去越复杂。而主角Connie在无尽的逃离里,他最终仍然没有摆脱那一眼望到头的、没有变数的生活。
Connie,有一点小聪明,不安于自己目前的生活,对未来在弗吉尼亚定居有着一厢情愿的美梦。
当Connie第一次在生活中破坏了法律与秩序,他的故事也开始走向失序。
第一层秩序的破坏,是对现实真相的破坏。
为了逃亡,Connie欺骗小姑娘、警察,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编造出一个虚假的身份,当他以虚假的身份行动时,现实与虚幻就开始交织。在担忧犯罪被捕的高压下,好像只有他恐惧中的来逮捕他的警察才是最具有真实性的事物。
他不停地编造谎言,而迷离的电子配乐,晃动的镜头,好像都在加深这如同幻梦一样对现实的游离。
当他开始编织谎言时,他自己的身份就开始消解。猫鼠游戏里那拥有十几个身份的骗子,当他欺骗所有人,把自己当作另一个人去生活时,实际上就在社会关系上抹杀了本有的身份,创造出了一个新的身份。
而Connie,也在进行着同样的自我消除。在这部影片里,他几乎像一个幽灵,没有过往,只有“罪犯”“哥哥”“外孙”这样的身份符号。
很像在微博或者其他流媒体平台上大发其疯的年轻人,在现实中也只是一个平静的社畜。
作为一个具体的人,他欠缺情感和过往,而作为一个痛苦的、挣扎求生的人,他的挣扎却具象、清晰 。
第二层秩序破坏,是对情节固有走向的破坏。
照理来说,他抢完银行,和弟弟远走高飞,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除了出发点违背道德与法律,整体还是一个幸福完美的故事。但是故事偏偏不这样发展。
故事偏偏横生枝节,多加阻挠。
逃亡过程中,弟弟被抓转送医院。Connie只能去救。结果救错了人。此人也是罪犯。武力不行,只能走别的路,用钱收买。缺钱,又去找这个罪犯的毒品。找的时候又被一个黑人保安发现,有惊无险地逃脱。找人买卖毒品时,不慎被警察发现。Connie被捕。Nick也被转送到了智力康复机构里。
他的作为好像和所有失意的人一样:对现状不满足,试图改变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如果我们进入Connie的视角,Connie的目的是保住抢银行来的钱,不被抓,远走高飞。在这个准则下,Connie几乎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然而他连犯罪的天赋与能力也没有。不像那些经典犯罪电影里的主角们那么神通广大,Connie实际上只是一个普通人,缺乏犯罪头脑,心里有着一种“干完这票就好”的侥幸,还有不止不休的固执。没有从容和闲庭信步的优雅,他的生活被打碎了。他心里美好安适的弗吉尼亚生活永远只停留在心里。
第三层破坏,是生活希望的破灭。
他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区别不过是他犯了罪,而我们没有。明明想要逃离,选择却越来越少。想要变化,但是却走向命定的结局。想要抓住什么,却失去什么。
影片采用具有呼吸摇晃感的镜头,多特写近景中景——不安的镜头,配上不安的音乐,正如影片里不安的人。
Connie是警惕的。他的眼睛总有一种即使没睡醒仍然防范着四处观察的紧张。很容易理解这种恐慌的罪犯心理。直至影片结束,活在想象与虚空中的警察才真正的出现,而整部影片中间,他一直在与自己的潜意识里的恐惧战斗。
战斗的结果是,他被逮捕,失去金钱,也失去了唯一强烈的社会支持,他弟弟的情感关系。
这样总结出来看,Connie从各个层面都非常失败。看完让人不禁想问: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与绝望,有呈现的必要吗?一个普通人的失败与挣扎,甚至触犯了法律红线,我们真的有必要去理解他吗?
也许我们离Connie也都只有一步之差,又或者我们也都是Connie:尽全部的努力去生活,最终给出一个并不完美的答复。
影片的结束是Nick在医院接受康复治疗。一个穿过房间的游戏: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是“yes”,就穿过房间;反之就不用动。
第一个问题是,“你有感觉到被爱过吗?”
Nick没有动。
这个行为上的答复其实和Connie的动机有些矛盾。很大程度上,Connie想前往弗吉尼亚定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Nick。或许付出与是否是爱并无必然关系,否则Nick会毫不犹豫地穿过房间。
iggy pop的The Pure and the Damned响起,伴随着音乐声。第二个问题是“Do you ever feel lonely?”
有的人穿过房间,有的人没有。镜头对焦给Nick,Nick穿过了房间。
如果现在再回头看这部影片片名,“好时光”几乎像一种讽刺。
剧情有点黑色幽默,但它通篇情节又不玩幽默,挺可悲的。社会渣滓已经活得够苦逼了,还要遭受命运无情的嘲讽捉弄,而他经历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还有爱,他爱他的智障弟弟。emmmm…貌似三观有点不对? 尽管知道是部好片,但是整个影片氛围太闹太躁,忍耐着跟主角经历了一堆混乱无序奔波后,才意识到离期待的美好结局越来越远。生活就是一部黑色寓言,好时光总是差一步到达,而坏结局却来得太仓促,一时竟想不起那一刻才算是他们的好时光。 我承认以我的口味还是欣赏不来这种片(只是无责任四星而已)。 罗伯特帕丁森结尾那一镜眼神的确神了,我都挺奇怪以他的生活经历,是有什么感悟才演出这种水平的。从头到尾演技爆表,把一个有胆色有智商但又于淤陷于生活泥沼的底层混混演绎得十分传神。 而且身材高瘦养眼,垃圾堆捡的衣服也能穿出不差犀利哥的气质。就是可能脸太瘦了,蓄上胡茬总错觉像金刚狼或者行尸走肉的瑞克? 导演饰演的智障弟弟十分真实,那张脸我十分怀疑就是智障本障(抱歉)。奶奶对他造成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但是在心底深处,他还是无法脱离这份亲情。他依赖哥哥,但又不是仅仅依赖哥哥,他哥康尼可能是没有意识到这点,才会遭遇那些阴差阳错吧。 恰好帕丁森在《沙海漂流人》里也演了一个智障弟弟,尽管那个智障弟弟满手血腥,却让人可怜心疼。而本片智障弟弟更多的是让人可叹无奈,尽管他是如此无辜。 我绝不承认是被颜值影响哈哈。 另:深刻感叹老外的手机普及率也太低了,多少糟心事都是因为没有及时打一通电话而已。
差点忘了说一句:色诱未成年是违法的!好在主角跟她亲密行为时貌似保持了点绅士距离,也不知道这点是来自于康尼还是帕丁森。
唯二部看罗伯特不会出戏的电影(另外一部是灯塔,暮光系列除外)。所有的角色都很典型,特别喜欢在黑人女孩家和游乐园里拍的两场戏,霓虹灯与噪声般的电音,在狭小又肮脏的室内冲撞,给纽约边缘人物的地下世界蒙上薄薄一层浪漫的滤镜,而滤镜下却还是现实的冲突、可怜与荒诞。尼克知道康尼“抛弃”了他,却不知道康尼为“靠近”他花了一整夜穿城…不是单纯的无知造成恶果那么简单的问题,在他们认知范围内看得到实现美好愿望的道路,但社会与家庭问题却没法让他们看到那路走起来是朝着反方向。
结局诗意又平静却能让人陷入悲伤,最后被片尾曲《The Pure and the Damned》打动:
“I look ahead at a clear sky,
Ain't gonna get there.
But it‘s a nice dream,it‘s a nice dream.”
首发于公众号 虛穴取繭(ID:Cocoonics)
观影回来已经夜深,背景资料就不放了,毕竟我还是认为影评本就是观影后的解读。
《好时光》的观影体验充斥着各种晃动的镜头,噪音感的电子配乐,以及让人措手不及的聒噪混乱突发状况,(但大部分观众仍旧评价“看得很爽”,估计这得多亏萨弗迪兄弟利落的剪辑)接受了这样粗粝的电影风格以后,倒觉得它做到了难能可贵的一点——没有让戏剧化的意图盖过了影像的真实感。
困兽之斗,且是头脑清醒的困兽,观者很易如坐在罗马斗兽场,以追求刺激的目的轻松又玩味地欣赏整部电影。的确,就像人们总是为速度与激情买单那样,惊心动魄的紧张下让人肾上腺素飙升。但《好时光》胜在把好莱坞套路式的“以反转为手段”的故事讲得真实,能做到这点是非常困难的。就拿最近大热的豆瓣404了的韩片来说,一个劲的慢镜头抒情不提,回家半路的反转,加上结尾飙车戏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信服,以真实题材改编的电影倒还不如全虚构剧本来得真实。
现代电影导演对运动镜头有种狂热的嗜好,现在的美国独立导演估计也对近景手持、迷茫的街头一代有种狂热的嗜好。又是通篇手持晃动加大篇幅的近景,喧闹而混乱的毒品,犯罪,还有比较突出的一场游乐场戏,这些元素熟悉得就像今年圣丹斯同出自美国独立导演之手的《沙滩鼠》(Beach Rats)。不过两部片气质完全不同,前者尽力地挥拳,向生活,向命运,向自己所认定的对错拼命发狠,只可惜这股蛮力因为最根本上的原因而无法发挥作用,与真正的”好时光“背道而驰,归咎于社会。而后者,更关注个体,畏畏缩缩,在自己的人生决定中犹豫不决,所以浮浮沉沉,将仅有的力气都花在内耗。
两个主角,两条线,兄弟俩一明一暗。故事开始于冷静机警的哥哥康尼带着有认知障碍的尼克去抢银行,逃跑途中弟弟撞上玻璃被捕。哥哥逃脱后,去非法机构保释已转移医院的弟弟失败,花了大功夫救出的人又摆了乌龙。
别看《好时光》剧情剑走偏锋,仿佛人生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其内核却仍旧是个带着强烈社会批判性质的电影,甚至带着教育意义,“你的人生是由你作出选择的”,简直积极向上。但究竟社会上存在这样的一个群体,责任是否在个体,而个体又是否真的有得选择?答案在电影里,立场鲜明。
哥哥一昧认定心理医生所做的治疗是在伤害他,回忆起让弟弟流泪的伤痛过去对他毫无好处。他的种种行为本质原因不在于人格,在于缺乏教育:因为不懂心理学,所以对治疗中心抱负面态度。因为不懂法律,千方百计冒险为救可能被判无罪的弟弟。
人物塑造上,他是一个头脑清醒,反应迅速的人,他每作出的选择都是深思熟虑,但目的都是为了逃避责任。是出身使他走上这一步,他与认知障碍的弟弟相依为命,另一个唯一的亲人只是奶奶。这样的家庭设定与他半夜求助的那家人一样,年仅16岁的少女也和奶奶(grandma,不确定是婆婆还是奶奶)同住。老年人需要吃药早睡,哥哥问少女平常干什么?答案只能是彻夜不睡看电影,并交过贩毒的前男友,毫无危机意识和独立思考能力地仍由他摆布。她长大了,又会是一个怎样的青年?导演似乎有意塑造单亲家庭的问题形象,哥哥的女友家庭也是只存在母亲,且又是一个完全被哥哥控制的状态。
在这些角色的衬托下,整部电影充斥着无穷无尽的争吵,歇斯底里的吼叫和不分缘由的暴力。纪录片式的拍摄方式有要命的真实感,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走上街头拍摄罗马人民的痛苦,萨弗迪兄弟就拍摄美国底层街头青年的浑浑噩噩。继《天知道》后,这两兄弟再次聚焦少数群体,塞给美国的社会底层一个放大镜。我们就这样随着电影见证每个最终走到社会边缘的人,是怎么被命运的齿轮推上“无可奈何”与“别无选择”的岔路。
影片的开篇与结尾的静与中间一个多小时的乱象对比即见导演功力,风格化得来可以迷幻坐着过山车,静下来时,哪怕只是弟弟与心理医生的面对面对话的脸部近景互切,问答来往之间,弟弟无声地涌出一滴泪,就已足够震撼。而接近尾声部分,弟弟被转移到心理治疗中心参与游戏的镜头,也让人心碎。“如果你曾感受到爱,请走过这个房间”,中心的老师这样说,弟弟走了过去,爱人的与被爱的都一样脆弱,一样迷茫,他们看似有得选择,却不一定能作出正确的选择,压抑又无助。
一个漫长得无以复加的夜晚,在两个小时的电影里被放大让主角与观者都精疲力竭,难得我们能让往后坐一坐的夜车航拍部分,让观众一直习惯近在鼻尖的人物突然就显得极度渺小。一条条高速公路就像“吃豆人”的游戏页面,也像我们常能从电视新闻报道中看到的警匪追逐空中直播。我们的主人公不过是一头困兽,因为一个接着一个命定般的意外与错误叠加,编织出一张命运的巨网,谁都逃不掉。影片一开头医生就问过弟弟“猫和老鼠”的词汇联想游戏,而有趣的是自从医院后每场追逐戏都是俯视视角,从陌生奶奶家偷车逃出,再到从游乐场换保安车逃出,到最后被警察在楼下抓到。不知是不是想表达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候,弟弟仍是那个可以自主选择的人,还是想在第一场追逐戏给《猜火车》(Trainspotting)的爱丁堡街角来个致敬。
总的来说,制造梦幻的同时记录现实,手持摄影从一种记录的手段演变成普遍的电影表现手段。一直以来,萨弗迪兄弟让人欣喜的一点就是,打破了边缘化人群的既有印象,用摄像机近距离地凝视人们的七情六欲与思想,剥去标签的表皮,把血肉直接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美国“新”电影
对于现实生活的真切感知,有三个国家的电影人是很少有能力办到的。法国电影从未创造出现实影像,因为他们活在一种思想的真实中,这也是缘何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一定要转化为新浪潮才能在法国接受:巴黎这座虚幻之城,从未能提供贴近于地面的日常现实。法国电影中的现实影像是由一对比利时兄弟(达内兄弟)和一位突尼斯移民(阿布戴·柯西胥)共同拍出的。美国电影(好莱坞)永远都是一种虚假的建构,很少能提供关于现实的真实情状。当然,还有虚假影像最强劲的制造工厂:韩国电影。当伪饰成为国民的日常情态(整容),也不要怪罪电影人在捕捉真实上的无能为力。
缘何美国电影永远是一种虚假的建构,我们可想而知。无论是从文化形态还是好莱坞的霸权地位出发去思考,我们都能获得一些感触,也就遑论奥斯卡评奖机制加在其上的内在要求。我们的思考不在这里,我们发问的是一种新的美国电影是否正在诞生。这种“新”不是法国新浪潮的“新”,而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新“。因为新浪潮所提供的电影制作观念与电影技法徘徊于电影外部,真正深入到影像感知方式变革的还是新现实主义。现实不再是塑造出来的,而是在真实场景中被捕捉到。理解这类影像的实效,不再是作用于我们的大脑,而是需要我们的感知,甚至感应。
此刻,一种可以称为美国”新“电影的东西,确实正在一批年轻电影人身上产生。观看这些电影不再允许我们仅仅通过惯常的观影逻辑即可完成,这种逻辑预设了一部电影由剧本、导演、表演、配乐、布景等有机组合而成,而能否欣赏一部电影就取决于去欣赏这些独立部分及其如何相互协调(奥斯卡的评奖机制使然)。但对于像《内德的步枪》(2014)、 《天知道》(2014)、《尘世女王》(2015)、《克利夏》(2015)这样的新电影,我们又该如何去谈论呢?在此,传统的电影制作模式进一步瓦解:对影像的理解不再能够经过观影经验累积而成的知识完成。 我想,萨弗迪兄弟的电影为我们打开了在电影制作与观影理念上的思考新方向。
萨弗迪兄弟
兄弟电影似乎已经成为电影制作中的一个有趣话题,它的历史就跟电影一样“古老”。卢米埃尔兄弟、塔维亚尼兄弟、梅索斯兄弟、科恩兄弟、达内兄弟、沃卓斯基兄弟(还是姐妹?)……这些耳熟能详、鼎鼎有名的兄弟都曾拍出让人惊叹的作品,而现在似乎轮到年轻的萨弗迪兄弟了。哥哥约书亚·萨弗迪出生于1984年,弟弟本·萨弗迪晚两年出生。两人从小在纽约长大,对皇后区底层人的生活环境非常熟悉,这座城市底层边缘人的生活遂成为他们电影的重要主题。而父母的离异对他们年轻时代也许产生过重大影响,并反映在作品中(《去采些迷迭香》)。 在父亲的熏陶下,兄弟俩从小便热爱电影,在鼓捣了几部短片后开始导演生涯。
就像那对著名的比利时兄弟一样,约书亚·萨弗迪与弟弟本·萨弗迪也已经共同拍摄了几部长片。2008年,处女作《被抢劫的乐趣》被选入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作为闭幕片展映,获得好评。此时,萨弗迪兄弟的电影风格已经初步形成。2010年,以离异家庭为题材的新作《去采点迷迭香》再次入围戛纳的导演双周,开始真正在独立电影界崭露头角。但让两兄弟在世界影坛真正收获广大知名度的是2014年的作品《天知道》,先是提名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地平线单元奖,然后在第27届东京电影节上风光无限地拿下主竞赛单元的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奖。而现在,2017年的新作《好时光》正参展戛纳电影节。直接从导演双周升级至主竞赛单元,可见其实力之强悍。《好时光》也被认为是争夺金棕榈最有力的一匹黑马。
将萨弗迪兄弟的电影风格展现得淋漓尽致的还是《天知道》,这部关于毒瘾者爱情故事的电影,让它从虚假与浮华一片的美国电影中脱颖而出,真正捕捉到了纽约市底层人民的真实生活状态。影片改编自阿莉尔·霍尔姆斯的自传,并由阿莉尔·霍尔姆斯亲自出演,除了饰演男主角的卡赖伯·兰德里·琼斯,电影里其余的演员都是霍尔姆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他们曾经一起吸毒与流浪。这种遵循新现实主义和真实电影拍摄理念的手法最好地捕捉到了现实生活的真实。正如萨弗迪兄弟所说,“《天知道》恰恰就是要刻画这样一群人,他们活得痛苦,同时又不得不抱着明天会更好的希望,挣扎地活下去。”
旧风格的新发明
让现实人物进入影像,并在现实环境中展开捕捉真实的进程,在因循这种新现实主义和真实电影的拍摄理念之外,萨弗迪兄弟也极有甄别效果地使用着手持摄影机。手持摄影机如何更真实地捕捉日常生活的真实情境,我们其实并不陌生。对于河濑直美而言,手持摄影机首先源自对私人生活的记录,并发展到后来对于物象微晃的感知形态;在克莱尔·德尼或娄烨的电影中,摄影机紧随人物肢体的移动是为了让观众在影像情绪上有更丰富的体验;当然,还有达内兄弟或布里兰特·曼多萨的电影,手持摄影机既用于叙事,也传递感觉,同时也在无形中形塑着空间。
这些导演对手持摄影机的使用都未能脱离一种跟随物像记录的传统形态:保持一定距离,并在跟随的过程中带出人物所活动的空间。萨弗迪兄弟则使用了一种非常简单的新方法来突破这种因循守旧的老套模式。出现在他们电影中的画面,总是从离人物很远的距离出发,将焦点定准在人物身上,并随着人物的走动相应地移动摄影机。这使得画面时常处于模糊的脱焦状态,镜头不自然地抖动,影像质感显然粗粝、真实。我们可以将这种镜头称为“望远镜式”,区别于曼多萨“放大镜式”的镜头形态:长焦距,近景(特写),背景的模糊化,以及剧烈晃动。因而观众如同举着一架望远镜将目光投向远方,目睹了社会边缘的弱势群体挣扎的身影——会因为刀刃划开血管而不敢直视,因为吸毒场面而坐立不安,因为他们自由地反抗这个荒诞社会而欢欣鼓舞…(《天知道》)
从《被抢劫的乐趣》开始,萨弗迪兄弟便重新发明了这种旧风格,并一直延续到《天知道》。这种风格拉开了观众与影像呈现出的底层生活的距离,这比那种紧随人物运动的手持镜头更不容易产生共情。这也是为何在萨弗迪兄弟所刻画的触目惊心的底层边缘人的生活中,我们感触不到煽情的原因。直接的情绪被戗止了,并通过配乐间接来完成。一种声音的全新实验发生在《去采些迷迭香》中,伴随着这些日常影像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演讲、电视节目、战场炮声、枪击声、街道上驶过的车声……,这些声音与影像没有任何关系,但通过声画分离后的并置,却产生出奇妙的体验效果。
《好时光》
在观看《好时光》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萨弗迪兄弟将为我们奉献怎样的一出好戏。影片在今年四月入围了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对于一对年轻的兄弟导演来说无疑是可贵的褒奖。仅是从预告片来看,影像的风格似乎发生了些许转变。原先广阔的社会环境如今为人物的面容所稀释,是否尝试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但主题恐怕仍然与之前的作品一致,整部电影讲述的就是两兄弟因为一起抢劫事件引发的“乐趣”。罗伯特·帕丁森饰演的康斯坦丁一心想救愚钝的弟弟出狱(出医院),结果只身遁入纽约地下的暗夜中,不得不靠施展“演技”来与遇到的各类人士交锋,尝试逃脱命运的困厄。
《好时光》与其说是达内兄弟式以个体人物遭际映射社会现实的电影,不如说更像布里兰特·曼多萨式的直接在破败的社会肌体的表层划开一道锋利口子。在此,没有温和的东西来掩藏现实生活腐烂的现状。对于康斯坦丁而言,要生存下去必须将自己看成演员(帕丁森也因此施展了让人惊讶的演技)。与之相应的是,镜头发生的转变。整个故事发生的空间多是室内空间(相对于之前室外的城市空间),时间主要是晚上:夜晚低照明度的光影(相较于之前白日的亮光),因而原先可以作为萨弗迪兄弟电影标志性特征的“望远镜式”镜头如今不得不受到影像时空的双重限制:长焦距的远距拍摄不得不转变为曼多萨的“放大镜式”镜头:摄影机与演员的距离拉近了,从而更从容地通过特写窥视人物内心世界。
与曼多萨的电影相比,萨弗迪兄弟的电影虽然缺少影像的凌厉感和一种过饱和状态,但与大多数无病呻吟的美国电影相比,萨弗迪兄弟的电影鹤立鸡群。他们找到了如何拍摄美国现实的新方法,虽然以老旧的风格,但仍属难能可贵。在《好时光》中,我们有了这样一种绝妙的体验:随着电影中的电子配乐响起,肾上腺书开始飙升,跟着康斯坦丁的脚步一起潜入纽约暗淡迷离的夜色中。这是一条由人物活动(摄影机的运动)贯穿的逃逸路径,将观众抛入一次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中。当电影结束,于黑暗中现身的我们已然带上康斯坦丁的影子,苦痛地投身再次入洪荒现实中。
观感介于《维多利亚》与《橘色》之间。“纯净出于爱,肮脏也出于爱。” 20th SIFF最后一部,悲伤蛙亮了…
比想象中朴素多了,NWR炫而不实,萨弗迪躁而不灵。每个意图强调的moment本都很对胃口,但只要放眼整体又会马上意识到其单薄和随机,想嗨嗨不来,这锅不归风格归剧本。不过,起码在剧作十八弯里丢掉了无数上升可能之后,还能感受到底下那点温度在,仍不至于有形无神。
音乐用得特别过,也特别嗨,然后就被洗了。整部片子都是粗糙手持风,非常街头,脏、乱、紧张感跟上一部《天知道》差不多。帕丁森状态也不错。
一个越是困兽犹斗越是沉沦的犯罪故事,可惜意犹未尽。萨弗迪兄弟大胆选用霓虹的调色和迷幻的电音讲述绝望的主题,故事讲述的方式比故事本身更吸引人。五方这是离撸奖又近了一步啊~(虽然还是撸不到哈哈)
片尾坐在车里那个镜头宛如重回《大都会》,五方的选片眼光精进,演技之路也愈发宽广;霓虹色调与电音轰炸,调制出仓皇一夜的困兽斗,当命运之弦已定下基调,无论多少颠簸折腾都无法改写的结尾,这个内核思想在《下班后》已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电子迷幻乐喧宾夺主了……一出躁动不安、误打误撞的追逐戏。观影时一直想起迈克尔·曼的 Thief ,霓虹光影+电子配乐确实很像。有趣的细节:空中俯拍车戏;Connie 与狗特别有缘;弟弟 Nick 被谈到盐与水,嘴里说着海滩、眼里却在流泪。影片结束得很悄无声息,看着上升的演职人员字幕,却没缓过神。
燥时光,适合在杜比全景声影厅轰一发,尤其是几个航拍俯瞰夜路狂奔的转场,劲劲的。但除此以外,从银行打劫开始就露出了话痨片的娘炮本质,而且喋喋不休到了结尾,有些地方完全不是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把蹦迪热舞搞成了难念的经,实在是有点遗憾啦。
非常怀疑,要是在影院看,我是会被手持镜头晃到吐还是被电子乐嗨到翻,不怀疑的是,当年暮光出来的俩人,在艺术性上已经全方面超越哈利波特三人组了
Robert Pattinson的生涯最佳发挥,对于Connie的诠释在染发后十足High Fashion的男模造型以及深处纽约暗处的法外之徒中切换自如。如果没缘在电影院看,它可能不会那么吸引我:但是大胆的色彩使用、摄影却让人身陷一场“真实还有点浪漫的追逐”。片尾Iggy Pop的歌响起决定把评分加到五星。
人生就是选择逐渐变少的过程,攫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得被迫破窗或者跳楼。当你为了一万美金捉襟见肘,当你在迷幻药里浑浑度日,你便主动选择了失却自由。黑人女孩的最后回眸里写满了不解,错救男人的慌不择路充满了不甘。在鬼屋里寻宝,于病房间奔逃。电音癫狂里,没了自由,纽约的夜里再无好时光。
知道导演的意思,就是没躁起来,真抱歉。
荒乱一夜。几乎全片都是特写近景,电音当作鼓点在焦躁的心间敲击,霓虹灯再为此添一份猩红。天光大亮,所有的一切随着他坠亡。“如果你爱过别人就穿过房间”,或许尼克不知道,他的哥哥为了他穿过了整个城市。
我TMD为啥要在戛纳看这种片儿……要啥没啥……温丁甩他二十条街好吗。也就游乐场那段拍得有点意思,另外音乐不错,别的……我觉得这片讲故事能力比温丁都差……真想送个一星。
还可以,和《天知道》差不多,a rocker sensor film,谁喜欢谁是rocker。Buddy Duress是真·rocker。Guiraudie拍丑陋的gay,Safdies拍丑陋的纽约。
戛纳没看成,没想到这么快就拿来为上海作结了。这么说来今年戛纳主竞赛有两部晃来晃去碎碎念的犯罪片,嫩牛五方确实华丽蜕变演技感人,比你国偶像剧鲜肉的觉悟不知高多少,但比起杰昆菲尼克斯还是差点劲儿,故事总体也比较平庸,就讲一个大脑短路医院救错人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的贼,没杰昆那部好看。
诚如导演萨夫迪兄弟所言,这是一出非常[出租车司机]式的“猫鼠游戏”,而且有更多的霓虹、更震颤的配乐,你很容易便可投入到这妙趣的追逐。导演调度能力出色,故事若能再润色会更显优秀。罗伯特·帕丁森完美蜕变为演技派。
电影的音乐真的很棒,甚至有些喧宾夺主了,无比洗脑,看的时候只知道跟着晃脑袋别的什么的不愿想了。就剧作来说,没有天知道那么粗粝的真实,或许是为了塑造主角在其他副线配角不得不做些牺牲吧(比如李的角色)。一点明星光环都没有了的帕汀森在镜头贴到如此近的时候完全释放了自己,蜕变了
好时光就是,在穷途末路的一天来临前,在最后的黑夜里抗争过。二刷非常明确Iggy Pop片尾曲的点睛作用,某种意义来讲,他只不过想成为弟弟一个人的英雄。
电音霓虹斯科塞斯
年纪大了,看不动这么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