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酿家族第一季

这部戏很明显是部借古讽今，细致描述了女性困境的剧集。且功劳绝大部分来自编剧，原著几乎没有这样的意味。 前几集的时候，很喜欢公主与骑士的CP。骑士出身卑微，公主从人群中发现唯一没有家徽的他，赏识他，提拔他。他们谈心，独处，共同冒险，公主从中得到安慰。很喜欢编剧的改编：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就是大部分男性不甘居于这样的位置。科尔后来的转变让人感叹：啊，真是该死的真实。男性发明了 whore 这个女性专属污名，便要想法设法远离它。科尔不愿意当，戴蒙也不愿意当。极好地呈现了男女欲望代价的差距。 也就是蕾妮丝开篇最经典的那句话。

与之相对应的是她丈夫，科里斯的那句被截进预告的话：历史不会记得血统/鲜血，只会记得名字。 这几乎就是父权的定义：通过姓氏确认权力与血统的继承。不是，也无法，通过人本身确认。 这是为什么科里斯要绕过兰娜尔亲生的女儿，找一个他心知与他毫无关系的外人继承浮木王座；为什么那么多人对雷妮拉亲生孩子的身份有那么大意见——因为男方无法通过姓氏以外的形式确认后代的血源，所以万万不可坏了父权制的规矩。 同样的，由于没有生育的能力，相对于荣誉与继承，父权更不在意真实的人和感受，习惯基于身份确认敌我。 这对夫妻在剧中是一种典型的对照与代表：最初当韦一与兰娜尔被安排会见，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讲了一番父亲教她推销自己的话。明显超出她的年龄，被韦一识破。他随即询问她来自母亲的叮嘱。母亲无力反抗系统，只能尽量关照小孩的安全和感受。 明确展现了他们所各自代表的两方差别：父权关注权力、争夺与荣耀，女权更关注人本身。

这也是为什么戴蒙、韦一和小杰，剧中都没能真正维护雷妮拉。 韦一不用多说，从头到尾的选择问题都很大。关于戴蒙好像有些争议，但我觉得戴蒙在第一集暴力执法时，角色形象就已经定了调。 治安问题是当权者的失职，砍断罪犯的身体并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威慑是一种非常低效的统治手段，是权游乔佛里最喜欢的统治手段，却也是戴蒙最喜欢的。他一直只在乎权力和荣誉，一辈子的追求无非是跟人比较生殖器的大小。 他不讨厌哥哥，但国王失子时他以为自己会是之后唯一的继承人，称呼他“一日储君”。偷走亡子的龙蛋，把它送给自己（并不存在）的孩子。 攻打石阶列岛失利，国王在艾莉森的劝说下发兵支援。他把信使打个半死，无视礼义纲常。孤身一人执意假降，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不等援军，不在乎石阶列岛的安危，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力和荣誉。只有夺得足够的荣誉傍身，他才肯屈尊回到君临。 与此同时韦一也满不在乎石阶列岛百姓过得到底如何，只在乎它能不能打消瓦列里安家的气焰，不得罪自由城邦，更能维护政权的稳定。要做对国家真正好的事，还要一个没有执政经验的少女告诉他。 对当时的妻子雷娅，戴蒙几乎不熟，仍长期对她极尽侮辱。因为他不甘做个偏安一隅的领主，雷娅本身品性如何对他无关紧要。 与兰娜尔结婚后，依旧无视妻子意愿，无视还不能驭龙的孩子。还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争夺权力的位置。之后兰娜尔去世，国王亲来邀他回宫，向他求助，同样被他无视。在雷妮拉向他表白后，他首先要强调的就是对合法地位的需求。随即就杀掉了一个无辜的侍卫。杀人同时的场景画外音是雷妮拉和戴蒙的争论：雷妮拉不愿成为一个暴君，但戴蒙认为，只有威慑才能统治帝国。

相对于真实的人，他更在乎家族的荣誉。但相对于家族的荣誉，他更在乎自己的荣誉。 在这方面，还未完全长大的小杰也已经有了明显的倾向。 第八集戴蒙御前拔剑，当廷砍断挑衅者的脑袋。魏蒙德的确是用一套父权的话语去削弱雷妮拉的继承正统性。但消灭他的戴蒙，轮回三世也不会成为一个女性主义卫士。（急于出手的一剑也是形式大于内容，当时的情况下魏蒙德难逃一死。）戴蒙看上去维护了一个女继承者的地位，但这其实一直是戴蒙与雷妮拉最深刻的矛盾。雷妮不想维护父权的结构，也走不了与人比较生殖器大小的老路。但她与敌人对抗的力量，却几乎全部来自父亲和丈夫。

开头时少女雷妮拉反驳姑姑说等她登上王位，她要改变这套继承体系。带着唯一独生女和龙骑士身份的加成，一瞬间让人充满期待，忍不住想和她站在一边，看女权怎么掀翻世界。后来才发现她和艾莉森其实一样，是被党争推到台前的祭品，受着各方势力的重重裹挟。黑党里全力支持她的人有多少是为了改善女性的身份和地位？她确实比艾莉森更幸运，占据的位置主动，但也只是一点。这部剧少见地以两位女性为主角，书写属于她们的传奇。只是不是升级打怪的传奇。是她们是如何被摆布被利用，竭力挣扎，直到被体制撕碎，最后陨落的“传奇”。

雷妮拉第六集走投无路与戴蒙结合，就是与魔鬼（字面意义上也是）签下契约。她不再天真无知，似乎清楚这样的代价，只是别无选择。绿党已经把她逼到悬崖边缘。 难产时丈夫与她做对，她没哭叫抱怨，立刻找能倚仗的第二顺位从中挟制（这时对小杰已经要用继承的权力威逼利诱）；被掐住脖子威胁，她没有慌乱挣扎，只恍然发觉原来戴蒙不是被选中的命运继承人；最后一集经历加冕，她从走进房间就以战斗姿态面对站在沙盘另一边的丈夫。没有退却，没有怨言。无论是少女时期去龙石岛与戴蒙对峙、深夜被他引诱、婚礼上重新相见，还是即位之后坚持避战，与各方斡旋。她都始终正面面对威胁挑战，尽所能及掌握主动权。连胎死腹中的孩子都要亲手将她掏出身体（也与她母亲的遭遇相对应）。不愿让自己落到受害者的被动位置，寸步不让。 她和戴蒙的感情是一回事，但任何亲密关系都涉及权力关系。在他们身处的环境里，这也更加明显。 那时戴蒙诱拐少女被韦一发现，他倒在地上对国王说我要雷妮拉。因为前一晚他的迟疑拒绝，泄露了真心，当时被他们的感情吸引了注意。但当剧情走到兰娜尔的葬礼，戴蒙拒绝没有名分地回到君临。就让人想起韦一在戴蒙说他要雷妮拉之后，韦一立即反驳说他想要的就是权力地位。才恍然发现韦一（少见地）完全命中要害。他始终没有否定戴蒙对雷妮拉的感情，他只是更清楚地知道，对他，或者他们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东西。

很喜欢最后一集戴蒙掐住雷妮拉脖子的爆发戏。两人的表演也把角色心理展现的很明确：一面是玩世不恭但如鱼得水的男人。所有从第一集开始的争权夺位的盘算，伪装成家国大义的野心，兄弟嫌隙的分歧，在他再一次将与机遇擦肩而过的节点暴露无疑。另一面是理智清醒但无力回天的女人，面对层层推进的困局和威胁始终不愿放弃。她清楚这些交易的后果，获得权力的代价，但她自以为要背负的责任和使命让她无法停下。

网上看到有人说这部剧的某些台词有一种莎翁感，当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很多时候这部剧确实更像一种戏剧的感觉，没那么“电视”，应该也跟这些年代的布景有关。

艾莉森维护父权，她将自己的能量和心血全部输送给父亲、丈夫和儿子。雷妮拉意图对抗父权，但她的全部力量却都来自于父亲、丈夫和儿子。 但这个国家从内，到外。都在印证蕾妮丝的那句话：他们宁可将王国付之一炬，也不愿意看到女人登上王位。正如科里斯之前也不断宣称自己就是要捍卫蕾妮丝合法的权力一样，雷妮拉得到的所有支持也都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还在遵循父权的传统，照老样子按图索骥去为自己谋求利益。这注定了无论这场战争谁输谁赢，雷妮拉都不会是最后的获益者。 获益者当然也不会是艾莉森，她早早地输在了结婚那刻 。雷妮拉则输在了（作者的私心，划掉）她没有姐妹，没有女儿，没有母亲，也没有民心。只有关系稍远的堂姑在看清她的作为后，成为她最忠诚的助力。 （这也很离谱。孩子发色的对比就算了。她们两人都没有母亲和姐妹，且合计生了八个男孩一个女孩。某人真爱男宝。） 这也是为什么艾莉森和雷妮拉注定就是天生的盟友，一直以来都像是有种无形的力量让她们不断相互靠近。就是因为这些陈旧系统的压迫让她们两人在宫廷中痛苦不堪，孤立无援。她们陷在其中不断被打击，能够救她们的只有彼此。为什么 girls help girls 总是像呼吸一样自然，因为她们无比切肤地理解彼此遭遇的痛苦，无比清楚知道她们永远无法成为这套体系的获益者。她们的关系相对原著可能是剧集改编最大的部分，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她们本可以成为彼此宫廷里唯一的姐妹，但父权就是会一次一次不断把她们撕扯开。

有人认为让她们不断试图讲和，把责任推给系统就弱化了女性的形象和欲望。让我想起《始于极限》里的：不愿自称受害者，对软弱表现出强烈的厌恶，也是厌女的一种。越是强调“自我的决定”，结构就越能被免责。 girls 为什么一定要 help girls？不拍纯粹的撕X就是瞧不起女的？这样的戏我们看的还不够多吗？艾莉森为什么非得要完全发自内心去勾引韦一，给他生育，全力支持父亲对权力的欲望？如果她和父亲真的拥有一样的心愿，他们付出的代价是相同的吗？

看界面对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采访，她写过一本《战争中没有女性》。她觉得男人的战争与女人的战争本质的区别，是男人定义和解释战争，而女人不接受这些。男人会谈论他们杀了多少敌人，不会谈论人本身。女性孕育生命，对真相的残酷更有感知。她们会谈论杀人后的感受，关注战中战后真正带来的后果。

一些人执着于把剧中相应的行为定义为虚伪和软弱，否定男女境遇和感受上的差别，在我看来是本末倒置。

这部剧的另一优点也是大多数人不是非黑即白，空心的像卡通形象，表演也都很出色。鲜明地呈现了男女欲望代价的差距，对同一件事的不同感受。编剧戴着原著的镣铐写作，用现代的眼光补上了原著缺少的关键一方视角。为突出女性困境层层编改的结构和台词都很巧妙。

相比于权游男性凝视下的色情，强加强奸戏码的趣味。这部剧还有一个令人惊喜的地方就是对生育代价的展现。现代人对于暴力、杀戮、血腥场面的想象创造和接受程度都在不断提高，但一点真实的生产过程却会吓到很多人。雷妮拉产后在内阁会上溢乳的时候，不少人甚至看不懂当时发生了什么。它呈现了一个常被忽视的问题：当人们那么热衷于暴力、战斗，为他们欢呼呐喊的时候，是由谁来生育的这些人？她们作何感想？也解释了剧中一直重复出现的现象：为什么负责生育的性别，面对谋杀和战争抱有更多的犹豫迟疑。 最后一集的生产场景也与第一集的平行剪辑相互对应。室外，男人在企图夺走生命，比较生殖器。室内，女人在冒生命危险创造生命，任何一个能活下来就是侥幸。

如果把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冒死搏斗、争夺“荣誉”、比较器官，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冒这个风险不停生育。只是生育权本是父权体系争夺的核心。第一集雷妮拉反驳母亲，跟躺在产床上相比，她更想骑在龙上报效国家。可她一路拼命努力抗争到最后，不得不生的次数却最多。整部剧里所有主要的女性角色，无论能驾驭体型多大的龙，依附地位多高的人，哪怕她就是皇权本身，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这个体系。世世代代过去，直到今天，这还是很多女性当下面临的困局。

HBO《龙之家族》是基于马胖子（还没写完的）伪史记体小说《血与火》改编，讲述的是《冰与火之歌》故事发生之前、坦格利安统治维斯特洛大陆时期，最血腥残酷的一场内战——虽然名为内战，却牵涉到当时维斯特洛大陆上绝大多数的家族势力。这场宏伟的内战史称“血龙狂舞”。本文就带大家来简单一览这段历史，文中涉及大量剧透，欢迎各位谨慎食用。限于个人能力，文中错漏在所难免，也欢迎各位批评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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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all know how it ends. but we don't know how it begins.To get the heart of the story,we have to go back to the beginning."

引用《都铎王朝》的开篇词来引出这段血龙狂舞的历史。在《冰与火之歌》群雄逐鹿的战国时期之前，坦格利安家族统治了维斯特洛长达300年之久。龙家拥有优雅的外貌、疯狂的基因，更拥有龙这种征服天下的大杀器。我们发现，在这片大陆上能击败坦格利安的，只有坦格利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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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祸起萧墙

故事要从【韦赛里斯一世】说起。韦赛里斯一世是坦格利安王朝时期第五位坐上铁王座的王。国王本身平平无奇，但他的加冕却颇具戏剧性和历史意义。因为他是通过全民大议会选举，兵不血刃地击败了自己的堂姐【雷妮丝】公主而登上王座的。雷妮丝因此被后世称为“无冕女王”。雷妮丝的丈夫是潮头岛伯爵【科利斯·瓦列利安】，而坦格利安和瓦列利安是当时大陆上势力最大的两支瓦雷利亚血脉。

这次大议会更进一步确立了龙家“女性或女性的男性子嗣都不得继位”的继承法则。

我们都说“一名合格的国王不会忘记自己来自哪里”，但我们的韦赛里斯一世显然忘了他的王位是怎么来的。这当然也是有客观原因的，一方面元配王后多次难产，仅【雷妮拉·坦格利安】公主健康活泼地成长为“王国之光”；另一方面国王对自己狂傲不羁的亲弟弟【戴蒙·坦格利安】亲王始终缺乏信任。于是在无奈和宠溺双重作用下，韦赛里斯一世似乎忘记了继承权上的男性绝对优先原则，转而扶持雷妮拉公主作为未来的王位继承人。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也就罢了，雷妮拉无非将成为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伊丽莎白一世。但王后在最后一次难产后死亡，之后国王续弦了年轻的【阿莉森·海塔尔】为第二任妻子。海塔尔是当时南境最有权有势的家族，时任御前首相的【奥托·海塔尔】正是阿莉森的父亲。所以有理由怀疑阿莉森是被父亲有计划地安插进宫廷，并最后成为国王的入幕之宾。

要说年轻妹子还是好生养，阿莉森先后为老国王诞下三子一女，这正成为日后继承权争夺战爆发的隐患。海塔尔家极力撺掇老国王改立他与阿莉森的长子【伊耿二世】为继承者。提议虽然被老国王拒绝，但公主党与王后党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在某年的君临比武大会上，公主雷妮丝和王后阿莉森各自身穿红黑色和绿色的袍服出席，两派势力自此也被称为【黑党】和【绿党】。

另一方面说到雷妮拉。雷妮拉公主被迫嫁给了自己的表亲、也就是姑姑雷妮丝的长子【兰尼诺·瓦列利安】。雷妮拉的政治联姻导致了她和她的御林铁卫情人【克里斯顿·科尔】爵士地下关系的破裂，后者后来加入绿党，成为雷妮拉的坚定反对者。雷妮拉与兰尼诺育有三个儿子，但据称三个儿子都是雷妮拉与另一个情人【哈尔温·斯壮】爵士的私生子。兰尼诺这边也不干净，有说法说他是gay，他后期死于一场街头冲突，据说也是老情人嫉恨所为。兰尼诺死后雷妮拉更是光明正大地和叔叔戴蒙亲王在一起了。

变局始于老国王驾崩，有说法是阿莉森王后的下毒加速了他的死亡。绿党第一时间封锁了国王去世的消息，他们大肆抓捕黑党、排除异己，很快控制了朝廷和国库。绿党单方面宣布废除雷妮拉的王位继承权，并在龙穴为伊耿二世举行了加冕仪式。可怜的老国王的尸体在后宫一直烂到发霉发臭才被人发现。

雷妮拉此刻在哪里？雷妮拉此刻正怀着她和叔叔的第四个孩子，在龙石岛养胎呢。君临政变的消息传来令她大为震怒，并直接导致小产。经过短暂恢复后，雷妮拉火速在龙石岛举行自行加冕仪式作为回应（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管雷妮拉叫雷妮拉女王了）。她拒绝了绿党派来招安的说客，并策划反攻君临。

二王对峙的局面初步形成。【血龙狂舞】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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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第一滴血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黑绿两派的斗争从外交这座没有硝烟的战场展开。

首先是绿党方面抢占时间先机，他们翻阅当年大议会的记录，寻找一切可能支持“男性继承权”的家族势力，并利用地利和王室背书获得了西境和南境的支持。黑党方面也没有闲着，雷妮拉派出她的长子【杰卡里斯·瓦列利安】做外交斡旋，优雅的王子+威风凛凛的巨龙，一路恩威并施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谷地、北境和铁群岛的支持。只有提利尔和多恩在这场龙家内战中选择保持中立。

说是不见硝烟，但很快还是见到了战争的第一滴血。两派在争夺与风息堡拜拉席恩家的联姻中发生了正面冲突。此次绿党方面派出的是阿莉森的次子【伊蒙德·坦格利安】王子，黑党派出的则是雷妮拉的次子【路斯里斯·瓦列利安】王子。

说起这二位王子还颇有点渊源。辈分上来说伊蒙德是路斯里斯的叔叔，但年龄上两人其实差不多。伊蒙德人送外号“独眼伊蒙德”，因为他的一只眼睛正是小时候被侄子路斯里斯戳瞎的。这件事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和雷妮丝的护犊子而不了了之。但黑绿两党的仇恨确实因此更进一步加深了。

这次与风息堡的联姻是绿党抢先一步，但得了便宜的伊蒙德依然不依不饶，挑逗路斯里斯与自己决斗。即便路斯里斯选择示弱返回龙石岛，他还要继续乘龙追击，并在破船湾上空肆虐的风暴中杀死了路斯里斯。这次事件史称【破船湾狂舞】。

“以眼还眼，以子偿子”，路斯里斯的死讯传到继父戴蒙亲王耳中后，戴蒙很快联系刺客前往红堡，对【伊耿二世】和【海伦娜】王后（两人既是兄妹也是夫妻）的长子【杰赫里斯】实行了刺杀。现场的情况据说是刺客要求海伦娜只能选择保一个，王后无奈之下选择保次子，刺客于是就当着她的面砍下了长子的头。海伦娜王后由于刺激和内疚自此染上了失心疯。

两派之间的血战再也无可避免。

正面战场上，黑党兵分两路。戴蒙亲王驾乘【科拉克休】降临赫伦堡，城主开门投降。【雷妮丝】长公主则联合瓦列利安舰队占领了黑水湾，由此完成了对君临周边水域的封锁。

但绿党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接替奥托爵士担任御前首相的【克里斯顿·科尔】率军出击。他们先是攻陷了暮谷镇，并进一步围攻鸦栖堡。绿党对前来救援的雷妮丝来了个瓮中捉鳖，伊耿二世和伊蒙德2v1雷妮丝，侄子围殴姑奶奶。在这场【鸦栖堡之战】中，雷妮丝和她的龙【梅丽亚斯】被击毙。而伊耿二世和他的龙【阳炎】也受了重伤，绿党虽然获得了阶段性胜利，但只能暂由伊蒙德摄政。

成为摄政王之后的伊蒙德并不想稳扎稳打，他有坦格利安家最强大的龙【瓦格哈尔】，觉得干就完事儿。他即刻兵发赫伦堡，意图一举拿下城堡和驻守在那里的戴蒙。龙家的内部斗争，在经历了初期的短兵相接和各有伤亡后，将迎来更为血腥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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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潜龙在渊

前面讲到雷妮丝死于鸦栖堡。雷妮丝是雷妮拉的姑姑，姑侄两人同样抱持有“女人也能坐上铁王座”的平权信念，所以雷妮丝的舍生取义应该是有自我觉悟的。但她的死却实实在在引发了她的丈夫、也就是【科利斯·瓦列利安】伯爵的不满。科利斯和雷妮拉由此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黑党内部因联姻建立起来的两大家族的表面和平，也开始出现裂痕。

雷妮丝已死，雷妮拉又还处于小产和丧子的悲痛中无力摄政，领导黑党复兴的重任就压到了雷妮丝长子杰卡里斯肩上。他接任黑党指挥官后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任命舅姥爷科利斯为新任御前首相；第二把火，将剩余的弟弟妹妹送往乡下以避免更大伤亡；第三把火，也是最有争议的，也是日后回看他所下的最大昏招，就是举行了一次龙骑士的全民海选。

历史上的龙骑士，都是由具有高贵纯正坦格利安血统的王室成员担任。杰卡里斯召集坦格利安民间野种们搞的这次全民海选，一方面是战争确实急需更多骑手，另一方面他也有意打造属于自己的嫡系部队。但龙骑士成分的平民化动摇了王朝统治的圈层基本规则，它就像是大西洋彼岸蝴蝶轻轻的一次翅膀扇动，日后间接导致了雷妮拉女王的下台和坦格利安王朝的覆灭。

事实也证明这次龙骑士海选是场荒诞且血腥的闹剧。许多坦格利安杂种、甚或是压根儿没有龙家血统的混子在这场选拔中被龙焰喷死，血流成河却非战之罪。最后在这次选拔中胜出走花路（或者不如说是幸存下来）的四位龙骑士组成庶民龙骑士天团，直接向杰卡里斯汇报。

龙骑士们很快就迎来了第一次的实战考验。作为绿党盟军的【三女儿王国】（其实就是三个自由城邦的联盟）在喉道奇袭了瓦列利安舰队，并俘获了雷妮拉的幼子。杰卡里斯于是率领龙骑士天团出击。两军在喉道爆发了一场大战。最后黑党获胜。作为代价，瓦列利安损失了1/3的舰队，而杰卡里斯和他的龙【沃马克斯】于此役中阵亡。龙骑士团的初舞台成了王子个人的谢幕战。

绿党方面，头脑发热的摄政王伊蒙德率军倾巢出动，意在一举夺回赫伦堡。得到线报的戴蒙将计就计。他和雷妮拉乘龙绕道，避开正面来犯的绿党大军，却直取防守空虚的君临，并在内应配合下，轻描淡写就拿下了君临。而前方战线上的伊蒙德，面对黑党拱手送上的赫伦堡空城，又得知后方君临失守的噩耗，只能一口老血打在公屏上。

即便是赫伦堡这么一座食之无味的空城，伊蒙德们也没能坐稳几天。绿党盟军之一的兰尼斯特在前往赫伦堡与之会合的途中，于神眼湖遭到黑党袭击，大量西境士兵和绿党战死和淹死，这场尸横遍湖的【湖畔大战】也是整个血龙狂舞战争史中伤亡最为惨重的战役之一。

湖畔大战后，绿党内部伊蒙德和科尔在战略思想上产生分歧。摄政王骑龙开始了他的游击战争生活。而科尔率领残部南下，想要和另一个王子、也是阿莉森的小儿子【戴伦·坦格利安】会合，却不幸在神眼湖附近遇袭，科尔本人也被乱箭射死。

而兰尼斯特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不仅正面战场被黑党杀得丢盔弃甲。大后方也遭到了葛雷乔伊家暗搓搓的乘虚而入。“趁你病要你命“的章鱼家虽然没能攻下凯岩城，但海盗们还是将兰尼斯港洗劫了一遍，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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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女王末路

说回雷妮拉。重新夺回铁王座的雷妮拉女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积极阳光的雷妮拉公主。昔日人民眼中清纯的“王国之光”，现在已是被复仇蒙蔽心智的暴君。登基后的雷妮拉在君临全面清洗绿党。奥托首相被处死，阿莉森太后和海伦娜王后被软禁。只有伊耿二世带着他的子女们，在情报总管的掩护下逃亡龙石岛避难（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除了无休止的拘捕行刑，女王治下严苛的税赋也令老百姓苦不堪言。

而此时绿党的残余军力主要还剩两股。其一是戴伦王子与参天塔伯爵【蒙德·海塔尔】统领的南境联军，他们一路北上往君临进发，并沿途消灭黑党军力。其二就是前文提到的孤军骑龙奋战的伊蒙德王子。面对这两方威胁，女王同样把麾下的庶民龙骑士兵分两路。两名龙骑士【白发乌尔夫】和【铁锤修夫】被派往君临西南军事重镇腾石镇协助防守南境的入侵；另两名龙骑士【亚当·瓦列利安】和【蓖麻】则被派往女泉镇抵御伊蒙德和他的龙。

女王的这两个战略抉择后来都横生变数，并最终导致其王权的失落。

首先是腾石镇的战场。两名龙骑士乌尔夫和修夫在正面战场黑党即将胜利的关头突然变节，龙焰焚城。绿党趁机入城大肆烧杀抢掠。这次臭名昭著的事件史称【腾石镇之叛】。做了叛徒的两个龙骑士，由于出身低贱没有文化调子又高，最后连绿党人都看不下去了，最终两人一个被杀一个被下毒而死。

腾石镇之叛令女王失去了对庶民龙骑士的信任，她下令抓捕另两名龙骑士亚当和蓖麻。时任首相的科利斯伯爵在反对拘捕令未果后，自作主张放跑了亚当。此举激怒了女王，科利斯因此被打入黑牢。而瓦列利安家族经历此变后，彻底放弃了雷妮拉，选择返回潮头岛。

其实女王之所以执意于抓捕龙骑士，另一个私人的原因在于坊间传闻蓖麻和她老公戴蒙有一腿。女王下令要求女泉镇伯爵抓捕当时客居在那里的蓖麻，但伯爵不想破坏维斯特洛千百年来奉行的【宾客权利】（还记得《权游》里的红色婚礼吗？），他于是把皮球踢给了戴蒙。最后得到消息的戴蒙放走了蓖麻，后者自此不知所踪。深知无法逃离女王问责的女泉镇，连夜宣布向伊耿二世投诚。

放走蓖麻后，心灰意冷的戴蒙散布消息向伊蒙德求战，穷途末路的伊蒙德则选择应战。在两个失意男人之间的这场被后世称为【神眼湖狂舞】的终极对决中，两人两龙战到昏天黑地，最后同归于尽。

雷妮拉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她的丈夫、龙骑士军团和瓦列利安家族势力。女王在君临的统治实质上已经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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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虚妄黎明

失去了所有政治军事势力支持的雷妮拉女王，此时在君临的统治已是摇摇欲坠。而（常年经受精神折磨不堪重负的）海伦娜王后在红堡的意外坠亡，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得知王后死讯的老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走上街头发动了暴乱。经历连番大战后的黑党残部已无力镇压这场发生在君临的暴动，金袍子司令和女王铁卫队长均在此次动乱中身亡，他们的下属们则纷纷缴械投降。

暴民们继续得寸进尺，他们冲入龙穴，意在与罪恶的根源——龙们决一死战。雷妮拉最后仅存的四头龙，纵然大开杀戒以求自保，但最终还是被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海洋中。而另一段插曲是，雷妮拉的三儿子【乔佛里·瓦列利安】救援心切，却在前往龙穴的途中，被母亲的龙从半空中抖落，摔成了肉酱。于是又在一夜之间，雷妮拉失去了她所有的龙，儿子也仅存一个【伊耿三世】。

被迫放弃君临的雷妮拉不顾下属反对，甚至决意卖掉王冠以换取回龙石岛的路费——她还在做着孵化新龙以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殊不知先前因逃避她的捕杀而被迫流亡到龙石岛的伊耿二世们已经韬光养晦，这时候正在那儿守株待兔呢。最终雷妮拉和小伊耿在龙石岛被绿党活捉。雷妮拉被伊耿二世喂给了自己的龙阳炎，而亲眼目睹母亲死亡的小伊耿则沦为阶下囚，成为绿党制约黑党的人质。绿党向全国通报了雷妮拉的死讯，并要求所有史书只能以“公主”称呼雷妮拉。

此时推翻了女王暴政的君临并没有迎来和平，反而陷入了更大的混乱。“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各种自立为王的混子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这段被称作【三王之月】的混乱时期，直到【博洛斯·拜拉席恩】和风暴地军队的入驻君临和整顿肃清，才算告一段落。

另一方面，南境大军也没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入主君临，因为他们起了内讧。绿党贵族们与两个叛徒龙骑士产生了巨大分歧。而前文提到被雷妮拉追杀的最后一个龙骑士亚当，依然对女王忠心不改。他号召起黑党残部，趁南境内讧的当口反攻腾石镇。在这场惨烈的大战中，亚当与戴伦王子双双阵亡，两个叛徒龙骑士被贵族搞死，绿党损失了所有的龙，南境大军再也无力进攻君临，只能灰溜溜撤退。

重返君临的伊耿二世续弦了博洛斯公爵的的长女——但他的这段复辟也并不长久，因为黑党余部还在不遗余力地做着抗争。最终在【国王大道之战】中黑党击杀了博洛斯公爵，而伊耿二世也因不肯投降而被赐毒酒身亡。

最后雷妮拉的小儿子【伊耿三世】成为铁王座上的王，瓦列利安重新宣布效忠铁王座。这场旷日持久血流成河的血龙狂舞，以黑党的孱弱胜利，终告结束。伊耿三世后来迎娶了伊耿二世的独女【杰赫妮拉】，黑绿两党经历征战后终于实现了和解，而坦格利安家族也得以再度统一起来。

重新统一后的龙家修改了法律——女性的继承优先权，被进一步挪到所有男性直系和旁系继承人之后。这场轰轰烈烈的血龙狂舞以女权的冒头开始，以整个维斯特洛为舞台，以几乎所有坦格利安王室和巨龙的牺牲为代价，最后以男权重新成为龙家正统的传承秩序而告终。

之后坦格利安又经历了200多年的统治，直到疯王伊里斯的疯狂和昏聩葬送了整个王朝。维斯特洛大陆迎来了群雄割据的冰与火之歌的时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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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于公众号：BelowTheAshes

There's a time for the second best

And there's a time when the feeling's gone

But it's hard to be hard I guess

When you're shaking like a dog （题目出自Future Starts Slow）可配合阅读

《次要的他与中年存在危机》又名《给叔小洗一下》

最喜欢的一张叔镇楼

总的来看，这一集叔叔的状态和上一集非常一致，就是对任何事物都没兴趣的抑郁状态。

包括在亡妻的葬礼上笑出声，不仅是为了给侄女的棕发小孩转移注意力，也是对人生荒唐和海蛇老弟执念的一种嘲笑，忙忙碌碌地经营着，但谁也逃不过生命之火和荣耀之火熄灭后所剩下的虚无。当呼吸化为空气，肉体成为灰烬，所有曾被追寻的东西都显得如纸单薄。

面对经历着丧亲的女儿、和风烛残年寻求最后和解的哥哥，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对于他们对他的需要，他也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有在雷妮拉出现时，尽管隔着远距离，在悲痛的场合里，他还是难掩见到她的喜悦：

你的笑容 还爱她

后来在独处中，在雷妮拉在对于过去不平的情绪爆发、想要转身离去时，他主动伸手拉住了对方。

在接连的失去中，他习惯了不主动靠近，不主动拥有，但他的本能反应是不想要连她也离他而去。叔叔在自我放逐和自怜的深渊里已经坠落了太久，不能安眠、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的日子里，或许他怀疑了那才是人生本来的样子。很多时候人骗自己这已足够了，但贪婪始终是人类的本性。

或许在跳蚤窝的夜幕下，他选择放过了少年雷妮拉，但他好像并没有放过自己。

很有趣的是，他对雷妮拉的生活几乎了如指掌，但从对话得知，某种意义上，他主动退出了她的生活，甚至不给她机会了解他的生活。在本质上，我觉得这也是他对自己生活不满和麻木的重要标志，在低谷里徘徊过的人最怕别人的关心，让在意的人看到自己生活表面下的破败，宁可对方只记得自己好的样子。

或许他想要的也并不重要

叔侄这次相遇完全和他们之前的动态关系不一样，雷妮拉伸出手的样子小心翼翼，比偷龙的伊老师更蹑手蹑脚；戴老师毫无波澜，在自我惩罚的漩涡中游移，触手可及的旧梦如此甜美而遥远。十年来过着足够好却不是最好的生活，如今他曾渴望过的一切又近在咫尺，他天性中的不安和混乱又开始蜂鸣般躁动。

这一段来看，于公主来说，她心甘情愿地拥抱这个爱情铸就的金色牢笼。而对王叔来说，大概是久违地感受到亲情和爱情的温暖，也是两集来他第一次对于别人的需要做出了回应而非逃避。

来到当晚幼儿园的纷争的场合，原本连自己受伤的孩子们都保持着距离的戴蒙冲上去拦住了科尔，也正式回到了大厅的中心，回到了权力的角逐场中。有网友质疑他不够caring，我觉得质疑也是合理的，那么孩子都受伤了，命运般的老婆正在场中央和前女友现小妈打成一锅粥，他的表现也太看戏了。不过当然是选择含泪原谅中年危机男吧。

在求婚场景里，戴老师冷淡依旧。或者说冷静，可能我期待的是过去那种烧毁一切的激情，那种在七国贵族面前、侄女和他人婚礼中央一把抓住侄女的狂热。其实十年过去了，他自己的继承权已经愈来愈远，他其实没有一定要投身纷争的理由，甚至在上一集，尽管一直关注着，但他拒绝回去。

然而，他的本性是喜爱制造混乱和争权夺利，而且从他对事物和家人都没兴趣的样子，他的人生越过越没意思……神仙眷侣的生活已过，狭海两岸的风景都看遍，但仍想为她再战一次，也再找回失落已久的自我。

不过，麻木也是他的面具。在对自己责任的逃避（家族振兴、亲职和兄弟义务）、对渴望的否认中（爱情和权力），他习惯了戴上不置可否。当然，话是可以这样洗，但我还是觉得很不满。导演，你是不是不懂爱情，能不能整点能磕的？这个人十年前差点在侄女婚礼现场抢婚不是吗？

A wife of his choosing

看背影好配，结婚都不用改姓的完美恶人小情侣驾到！

在确认了吾血之血这个牢不可破的同盟之后，为公主编织阴谋，执行行动，到最后真正回到公主身边，找回爱情和权力，活力又逐渐四射，commit murder的身影矫健极了，这就是big dxxk back in your area的故事（this time could finish）

婚礼现象已磕晕：

年少的爱慕不会轻易褪去，如何沉沦的生活也不能改变人的本性。

期待108的王夫老师能够重新找到人生的快乐，当赘婿就要找七国最强的女人。

是否可相信，有什么能超越时间和我们自己

end

彩蛋：

悲剧的开端在王叔的性格缺陷中已经埋下了，即在105也由原配之口明白地说出：有始无终，反复无常。

104君临夜奔，王叔离开，这个小小的蝴蝶引起了风暴。错误的一夜，但偶然性在古典悲剧中是没有一席之地的。

从最让我悲伤的是公主那句“He abandoned me and left me for some whores.”说起，大概知道原著结局的人都知道这句话背后是怎样的悲伤。虽然表面上看似乎是个狗血误会，因为在104公主并不知道他没有另找他人。但抛弃者和不值得信任的标签已经打下，公主对王叔的感情大约是如始如终的深，可是再爱也无法拂去这些悲哀。龙骨cp的悲剧似乎也早在此于无声处奏响了深重的前奏。

错误的晚上，雷妮拉感到被拒绝，继而选择在过去守护她、给她安全感的科尔身上来确认作为女性的吸引力，这个选项其实并不意外。在剧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细节是，科尔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在看到公主的泪眼之后，他松动了。我觉得这里表达的其实是，在双方互有好感的基础上，科尔通过做这件事来守护/帮助公主了，不一定是那种颜色层面的帮助，而是对“被拒绝感到受伤、担忧”这个心理的帮助。

公主和侍卫的身份自然是不平等的，但是认为是rape未免过于不合理。毕竟他完全有自己的选择，心情复杂，但他还是没能拒绝，而他后面对此感到无尽的后悔，包括后面第二天早上对比公主的笑眼，他的心情显然格外沉重。

在我看来，他的求婚更多是出于他自己的自弃自厌。从提议离开，到说出秘密、在婚礼上暴起杀死“另一个自己”，到最后在树下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自厌是他的核心动机。

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看出来，他其实对于公主和他的这段关系的开始和持续都一直在深深思虑着，并逐渐成为他心中的重担，以至于重到他想要干脆抛弃他目前取得的一切成就，选择另一种生活，选择弥补他对自我道德滑坡的苛责，一种全抛的生活。

其实是科尔不想要这样的关系，那句"You want me to be your whore?"就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分明公主对他其实从未强令或者不尊重，但是科尔看来，这种关系本身就是对他的玷污。他的压力是累积到被拒绝而真正爆发，而不是被拒绝了直接成为所谓破防草根男，这样的标签未免过于简化了。

也出于这种动机，他只是把公主看做是他的依附，选择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公主自己的追求。是他想要把她当做被守护的、被拯救的客体，拯救不快乐的公主似乎也只是他维护自身骑士精神的一部分。至始至终，他都是非常典型的男性视角。这也是克拉恋人cp悲剧的根源之一。

他们一开始的关系本可以是非常纯情和古典的中世纪骑士x贵女风，实际上剧作呈现出的1-3集也是如此，一切曾经是如此美好的。但拜托这里毕竟是君临，铁王座会吞噬掉那些稚嫩的、夏天的孩子。

不同于权游，龙之家族的剧本是可以完全依托原著的。按照第一季这种进度和剧本细腻程度，要完全呈现整个血龙狂舞的故事没个五六季是不行的（如果剧组经费足够），原著更像编年史，而剧本更细腻地刻画了人物，所以我根据原著整理了从征服97年到征服131年期间与血龙狂舞有关的大事年表，可以让观众观影同时也能掌握剧情所处的历史位置。最后附了两张图，图一是我自己画的与血龙狂舞历史事件中重要的人物关系图（也可以看作族谱），图二是网上的介绍龙家历史上的所有巨龙及骑手。

“血龙狂舞”时期大事年表

征服97年 韦赛里斯与艾玛的女儿——蕾妮拉·坦格利安出生

征服101年 大议会召开，决定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为铁王座继承人

征服103年 人瑞王 杰赫里斯一世驾崩，享年六十三岁，韦赛里斯一世正式登基

征服105年 艾玛王后难产而死，诞下的贝尔隆王子只比母亲多活了一天

韦赛里斯一世正式册封长女蕾妮拉·坦格利安为继承人

征服106年 韦赛里斯一世迎娶阿利森·海塔尔，

石阶列岛战争爆发

征服107年 阿利森王后生下伊耿王子

征服109年 阿利森王后生下海伦娜公主，

国王罢免奥托·海塔尔爵士的首相之位，莱昂诺·斯壮接替职位

征服110年 阿利森生下次子伊蒙德王子

戴蒙王子胜利归来，献上海峡之王王冠

征服112年 克里斯蒂安·科尔爵士成为新的铁卫队队长

旧镇的梅洛斯学士成为首席大学士

征服113年 蕾妮拉公主大婚，嫁给海蛇之子——兰尼诺·瓦列利安

征服114年 蕾妮拉诞下长子杰卡里斯·瓦列利安

阿利森生下第三子戴伦·坦格利安

征服115年 戴蒙发妻蕾雅·罗伊斯意外去世

戴蒙迎娶兰娜尔·瓦列利安

蕾妮拉生下次子路斯里斯·瓦列利安

征服116年 兰娜尔生下与戴蒙的两个女儿——贝妮拉·坦格利安与雷尼亚·坦格利安

征服117年 蕾妮拉诞下第三子乔弗里·瓦列利安

征服118年 蕾妮拉宣布自己的长子次子分别与兰娜尔的两个女儿订婚

征服120年 “红色春天之年”

兰娜尔难产而死

兰尼诺在集市上遇害

伊蒙德右眼被路斯里斯刺瞎

蕾妮拉公主被国王软禁在龙石岛

莱昂诺·斯壮及其长子哈尔温死于赫伦堡起火

奥托·海塔尔爵士回宫，担任国王之手

蕾妮拉坦格利安与戴蒙坦格利安完婚，两人的长子伊耿·坦格利安降生

征服122年 蕾妮拉生下第五子韦赛里斯·坦格利安

阿利森长子伊耿·坦格利安迎娶亲妹妹海伦娜·坦格利安

征服123年 海伦娜生下龙凤胎，男孩取名杰赫里斯，女孩取名杰赫妮拉

征服126年 阿利森第三子戴伦前往旧镇担任海塔尔伯爵的侍酒兼侍从

征服127年 海伦娜生下次子海拉尔·坦格利安

征服129年 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一世驾崩

财政大臣毕斯柏里伯爵被害

泰兰·兰尼斯特爵士担任新的财政大臣

伊耿·坦格利安二世登基

蕾妮拉·坦格利安一世登基

欧威尔带使团前往龙石岛谈判，失败

路斯里斯·瓦列利安死于风息堡上空，死时十四岁

王后长子杰赫里斯·坦格利安死于梅葛楼，死时五岁

“火磨坊之战”绿党支持者布雷肯家族战败

“三龙共舞”，“无冕女皇”蕾妮斯及其坐骑“红女王”梅丽亚斯战死，伊耿二世半身瘫痪，其坐骑阳炎失去一翼

杰卡里斯王子开启“血色播种”

小伊耿王子从海上逃回龙石岛，坐骑“暴云”死亡

征服130年 里斯舰队攻入喉道，密尔和泰洛西军队进攻高潮城

“五龙腾海” 女王及海蛇大胜，但杰卡里斯及其坐骑沃马克斯坠海而亡

“蜜酒河之战”海塔尔家族大胜

伊蒙德王子率军从君临城出发直扑赫伦堡

兰尼斯特大军攻入河间地，杰森·兰尼斯特公爵战死

“红海怪”道尔顿·葛雷乔伊偷袭凯岩城

“六龙临都” 戴蒙与蕾妮拉巧取君临城

伊耿二世逃走

蕾妮拉登上铁王座

最惨烈的“湖岸之战”爆发 女王军队惨胜

拜拉席恩家族集结军队进攻多恩

女王的财政大臣开始重税政策

王后幼子海拉尔·坦格利安死于苦桥

海塔尔军队攻下苦桥镇

伊蒙德和河间地诸侯对彼此使出焦土政策

“屠夫的舞会” 科尔爵士被乱箭射死，绿党军队被屠戮殆尽

“腾石镇叛变”，蒙德·海塔尔伯爵战死，“白发”乌尔夫与“铁锤”修夫倒戈，女王军遭到屠杀

亚当·瓦列利安骑海烟出逃

海蛇科利斯被蕾妮拉捕入狱

格拉迪斯国师被女王遣返回龙石岛

腾石镇的绿党军队内乱

荨麻女孩远走高飞，慕顿家族倒向绿党

戴蒙·坦格利安与伊蒙德·坦格利安决斗于神眼湖上空，同归于尽

王后海伦娜·坦格利安死于梅葛楼

君临城大暴动，乔佛利·瓦列利安坠亡，龙穴崩塌，龙群死亡殆尽

蕾妮拉逃跑，君临迎来”三王之月”

第二次腾石镇战争打响，戴伦·塔格利安死亡，亚当·瓦列利安战死，“三龙陨落”，海塔尔撤军

伊耿二世夺回龙石岛（具体时间不详）

蕾妮拉·坦格利安一世于龙石岛死于阳炎之口

博洛斯·拜拉席恩率军进入君临，逮捕“三王”

伊耿·坦格利安二世返回君临

征服131年 史塔克家族，徒利家族、艾林家族相继集结，准备进军君临

血龙狂舞最后一战——国王大道之战打响，国王军大败，博洛斯·拜拉席恩公爵战死

阿利森太后再度入狱，伊耿·坦格利安二世被毒死于轿中

科利斯·瓦列利安与小伊耿出城迎接徒利大军，伊耿·坦格利安三世登基

克雷根·史塔克公爵率部入殿，君临进入“狼时”

拉里斯·斯壮伯爵被处死，血龙狂舞及其余波到此结束

血龙狂舞重要人物关系图

巨龙及骑手

《权力的游戏》（下文全部用英文剧名缩写GOT代称）是我看和追的第一部美剧。小时候喜欢看电影，算影迷。不过，读本科前一直对电视剧有偏见。青少年时期电视剧对我而言纯粹就是消磨时间的娱乐产品，是次于文学和电影的媒介。高中一起住校的同学休息时间经常传各种周末去网吧下载的美剧，但我当时一门心思把自己搞成做题家，怕浪费时间都没跟着看。11年本科第一个学期结束后的假期，实在不想出门，才找来GOT第1季看（还是在反复斟酌反复研究后才下定决心）。

一道新大门对我敞开。

GOT之后，我看了《火线》（The Wire）、《黑道家族》（The Sopranos）、《守望尘世》（The Leftovers）、《双峰》(Twin Peaks)、《绝命毒师》（Breaking Bad）、《广告狂人》（Madmen）、《大明王朝1566》……和这些作品相比，第5季之后的GOT已不像初遇时那么惊艳，第8季的烂尾也让人看得惊怒交加。但GOT为我打开新世界的那种体验并没有因此消散，所以19年HBO宣布开发衍生剧《龙之家族》（下文全部用英文剧名缩写HOTD代称），我就一直很关注这部剧。

2022年8月22日，接近三年的等待，结束。会像写《继承之战》那篇【绝望与希望之间——Succession第三季每周分集评论[完更 | 含修订]（继承之战 第三季）剧评 (douban.com)】一样，每周更新。

参考评论区的建议，在HOTD播出期间（及最后一集上线后一周以内）我决定把每周新写的单集分析排在最前面方便读者阅读。之前写的旧文按播出顺序排列。最后一集播出后其剧评会一直置顶，因为涉及第一季的整体评价。没有时间读完全文可以只读最顶上两篇，即最后一集和第一集的剧评，因为这两集的剧评中我不只对单集做了评论。第一集的剧评我从HOTD原著《血与火》“伪史书”形式出发，论述了我对视听媒介改编文学作品的一个基本看法：评价影视改编不能只看改编作品是否还原原著字面信息和表达。最后一集的剧评谈了对本剧第一季创作、改编的整体看法。

对分集剧评及视听、文本细节分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下面链接里的小组讨论或者直接滑到本文相关段落。因为每周写的内容有部分观点有重复，而且随着编进来的文章数量增多，也不方便阅读，所以在这里把讨论区单独发的文章链接列出来。小组讨论的好处是每一集的评论文章下面有不少即时、激烈、有建设性的讨论，但豆瓣小组讨论修改之后审核很麻烦，所以未来如果对文章有改动和修订我都只会在豆瓣影评这里修改。

第一集： “这也算‘王国之光’？”——一个老粉的万字长评和感受 (douban.com) 【影评相较小组讨论有较多改动】

第二集： 项链、龙石岛和海塔尔的说辞——浅议HOTD第二集的原创细节 (douban.com) 【影评相较小组讨论有改动】

第三集： 第三集：沉默的戴蒙与朝阳下的白鹿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四集： 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五集： 第五集：前路漫漫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评论区有很多激烈争论，有一定价值】

第六集： 第六集：分裂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七集： 第七集 从葬礼到婚礼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八集： 第八集：雷妮斯、雷妮拉和阿莉森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九集： 第九集 雷妮斯的选择与绿党的裂痕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第十集： 第十集：冲动、后退与“血龙狂舞” (douban.com) 【暂无大改动】

欢迎一切具有建设性的批评。

【前排提醒】评论区的一些讨论可能涉及原著剧透，没看过书的观众谨慎前往。

第十集：冲动、后退与“血龙狂舞”

因为这一集涉及对HOTD第一季全季的评论，所以会大量引用我前面剧评已经写过的内容，并不是要偷懒，主要是有些观点和论证我之前已经表达过，不想重复。

第十集聚焦黑党对伊耿登基的反应，而雷妮拉和戴蒙的关系发展与变化因此也是本集呈现的重点内容。

戴蒙的冲动

看到戴蒙掐雷妮拉脖子这一段戏我就知道播出以后肯定会引发争议。

不少批评者指出，编剧室写这么一段剧情是有意识抹黑戴蒙，把这个角色写崩了，还有人结合第十集最后和伊蒙德相关的剧情说编剧室是绿党，有意抹黑黑党的戴蒙，洗白绿党的伊蒙德。

我个人不同意这种批评观点（只是针对这种观点，不代表我对HOTD第一季没有批评，后面我会讲）。下面我会分析、梳理第十集以及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塑造，给出我的观点和论证。

应该有不少观众还记得第七集播完、兰尼诺被证实是“假死”的时候，网络上有声音说HOTD编剧室一定是黑党，把雷妮拉和戴蒙都彻底洗白了。在给第七集写的评论中，我就对此发表过一些个人观点讨论所谓的“洗白”与“抹黑”、分析HOTD编剧室对戴蒙的塑造。当时的论证我不想重复写，这里直接整段引用【 第七集 从葬礼到婚礼 (douban.com) 】：

另有一种观点认为，让兰尼诺假死是编剧室“洗白”戴蒙，而且与第五集戴蒙杀妻冲突了。如果戴蒙都有狠心能杀妻，怎么就不能杀兰尼诺呢？ 这种观点自身其实就快摸到问题的关键了。编剧室第七集让兰尼诺假死事实上没法洗白戴蒙既往的行为（而且这次“假死”也不白，戴蒙还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侍从给兰尼诺做替死鬼，这和杀妻、对君临平民搞私刑在道德层面真有高下之别？）。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预设观点认为编剧室的目的是“洗白”戴蒙？

其实我写前六集剧评就分析过戴蒙。在原作中戴蒙就是个充满矛盾和内在张力的角色。首先，他道德上处于灰色地带：君临城带着“金袍子”私刑杀人，但对自己所亲近的人又极忠诚。其次，戴蒙的决策和行动也总是在理性谋划与冲动之间摇摆：一面会有意为自己谋划夺取权力的路径，比如借“金袍子”建立私军掌握权力、和海蛇联手发动私战，但另一方面又总是会任由自己本能行事。以韦赛里斯早年对他的情感，他如果一直是理性决策完全能让自己留在御前会议担任重要职位，怎么会沦落到通过做都城守备和发动私战来给自己攫取权力？

剧集对戴蒙的改编基本尊重了原作刻画的戴蒙，只是通过一些细节的改动让戴蒙的角色在剧集中有历时的微妙变化。

第七集帮雷妮拉“杀夫”和第五集杀妻在第五集和第七集各自所处的叙事单元语境中意义有差别，其实构成了一组互文来呈现戴蒙这个角色在十年后的断裂与延续。

第六第七集戴蒙与前五集戴蒙的断裂性体现在他对权力和自己地位的态度在十年之间发生了变化。简言之，与前五集主动挑事不同，十年后的戴蒙更多是被动回应。第五集杀妻明显是对第四集结尾的一个主动回应（而第四集的勾引也是一个主动行为），而且杀妻与不请自来出席雷妮拉婚礼、主动靠近雷妮拉都有明显的目的性，意图在挣扎一把染指铁王座。相较于十年前一切行动为自己，第六集中的戴蒙全程处于无所事事的迷糊状态，亲眼目睹兰娜尔之死才有所触动。第七集中他的行动更多是对亲近之人需求的被动回应。比如开场戴蒙看出魏蒙德在葬礼致辞阴阳怪气雷妮拉的时候以笑声应对，导演的镜头和剪辑顺序暗示他有吸引注意力保护雷妮拉之意。第七集里与雷妮拉发生关系，二人对话的台词明显表现出戴蒙的态度和第四集带着私心主动引诱雷妮拉不同。同理，第七集中他帮雷妮拉假“杀夫”也不是他主动提出来为自己争夺权力，而是对雷妮拉情感和利益需求的细腻回应。

但这种对角色的变化的呈现不构成“洗白”。首先，如我前面分析伊蒙德所指出的那样，给角色添加情感和利益动机让观众能更理解角色这种写作手法从根本上并不能改变角色行为的恶劣性。其次，第七集对戴蒙帮雷妮拉“杀夫”的情节恰恰表现出HOTD编剧室角色塑造在刻画上的延续性。延续性至少体现在两处。第一处是借第七集对兰尼诺假死过程的呈现表明戴蒙从来不“白”，为达目的杀害那些他没有投入情感的人毫无怜悯、绝不手软：难道杀“海蛇”家无辜的替死鬼比当年杀妻、私刑君临百姓更“白”？第二处是借“放过”兰尼诺表明戴蒙和以往一样，对自己投入了感情的人很忠诚。 “放过”兰尼诺是对雷妮拉利益和情感需求的回应。要知道戴蒙自己和兰尼诺也有交情和联系。当年石阶列岛之战兰尼诺是他战友，在魏蒙德质疑戴蒙领导地位的情况下还愿意为他说话。戴蒙自杀式任务是执行兰尼诺的计划。最后在战场上兰尼诺骑着海烟冲入战场剿灭包围他的敌军算是救了他一命。兰尼诺还是他亡妻兰娜尔思念的亲哥哥。简言之，兰尼诺虽然不是戴蒙最亲的人，但也不是毫无情感联系的纯粹路人。

如我在上述引文中所指出的那样，不该预设编剧室写第七集兰尼诺“假死”这个情节是为了洗白戴蒙，同样，我们也不该预设编剧室第十集写戴蒙掐雷妮拉脖子的情节是为了抹黑戴蒙。从洗白和抹黑这种道德上的二元对立视角观察文学作品改编影视剧的角色塑造是一叶障目，很容易让观众错失角色塑造的细节，错失角色的丰富性（这与根据现实事件改编的影视作品不同，因为现实事件改编作品可能涉及真实人物的名誉）。

戴蒙掐雷妮拉脖子的行为，在二人当时的对话语境里就可以得到有效解释。正如雷妮拉所察觉出的那样，戴蒙之前没有听过“冰与火之歌”。这对戴蒙产生了情感和认识上的冲击。情感上，戴蒙有被背叛的感觉。当他听到雷妮拉谈“冰与火之歌”责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从未被韦赛里斯视为真正的继承人，对戴蒙而言这意味着他爱的两个人都对他有所隐瞒（韦赛里斯显然是有意隐瞒，而雷妮拉应该是无意的）。而另一个相对隐晦但可能更重要的维度是，雷妮拉的话实际上一定程度上也动摇了戴蒙的固有认识或者说世界观基础。结合黑党会议上戴蒙对龙的强调以及之后戴蒙掐着雷妮拉脖子说的那些话（”Dreams didn’t make us kings. Dragons did”）我们可以看出戴蒙认为龙家统治的基础是龙的力量而不是什么预言和对预言的责任。雷妮拉在告诉戴蒙“冰与火之歌”时明确提到这是“征服者”伊耿的梦境（“the conqueror’s dream”），这意味着历史中真实的“征服者”伊耿（其行为和动机）与戴蒙自己对“征服者”伊耿的理解有差异。而从很多细节（韦赛里斯第一、第四集对雷妮拉说的那些话以及雷妮拉第七集要求和戴蒙结婚时提到要模仿“征服者”伊耿族内通婚）不难看出，对“征服者”伊耿形象的理解显然在龙家王族成员形成世界观的过程中具有构成性作用。

不过，这种解释显然不足以说服很多认为编剧室抹黑戴蒙、把角色写崩的观众：前面第四、第五、第七、第八集都有大量情节表现戴蒙对雷妮拉的深情，怎么到第十集听了雷妮拉的话他就不能控制住自己、对自己深爱的人施加如此极端的暴力，这不是非常明显的OOC（out of character）吗？

为了回应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回顾一下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

回忆一下第一集“一日王储”发生后戴蒙与韦赛里斯发生的争吵。戴蒙声称自己是保护韦赛里斯的人，能保护韦赛里斯不受其自身的虚弱伤害。在戴蒙说出这些话之后，韦赛里斯难得展现一次对戴蒙的强硬态度，决定强制让他离开君临另立继承人。

结合后面的剧情，观众不难得知戴蒙确实爱韦赛里斯，他第一集结尾对韦赛里斯说的确实也是实话，韦赛里斯作为国王确实太缺乏决断、太软弱了。戴蒙对韦赛里斯确实忠诚。但真正的问题在于戴蒙对韦赛里斯的爱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更多停留在他观念的维度。换言之，他似乎认为自己只要是真诚地爱韦赛里斯就足够了，从不考虑他的言行对韦赛里斯究竟是好是坏。既然他明白韦赛里斯作为国王的形象太过软弱，他要保护韦赛里斯的权威，那他为什么在行动上还总是公开挑衅铁王座的权威？第一集在君临未经审判就滥用私刑处理他认为犯了罪的平民、被召见时公开呛声韦赛里斯。第二集被驱逐出君临以后不遵旨前往谷地反而带着私兵在龙石岛上逍遥还擅自盗取龙蛋。第三集发动石阶列岛私战、暴打王家信使。第四集勾引雷妮拉而且还让消息走漏。第五集杀妻的信息传到君临。第七集和雷妮拉先“杀夫”后暗自结婚。他自己这些行为不反而让他所爱的兄长韦赛里斯显得软弱吗？

正如我在前面那段引文里已经分析过的那样，纵观原著和HOTD第一季，戴蒙本来就是个具有内在断裂和矛盾的角色。他在道德上处于灰色地带，而他的行动也总在本能冲动和理性决策之间摆荡。而在第十集播出后，回顾HOTD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我们其实还可以更进一步得出结论：戴蒙身上的这种内在断裂和矛盾恰恰悖论性地具有统一性——戴蒙之所以如此矛盾，恰恰是因为他的言行举止都以他自己为中心。他之所以在道德上总处于灰色地带是因为他认为他的行为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而不需要对他人、王国法律、宗教信仰负责，他之所以既能理性决策又容易冲动就在于他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而缺乏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进行反思、自省的习惯。需要指出，说剧集中塑造的戴蒙以自我为中心不等于是说戴蒙在主观意识上总是自私自利的（虽然他有时确实如此，尤其在前几集），而是说戴蒙的行为（无论有意识无意识）常常表现出以自我为中心的效果。

第八集戴蒙在宫廷当场斩杀魏蒙德，严格意义上说其实也是他擅自行动，真要追究下来，也冒犯了铁王座权威，只是正好这件事大方向上没有违背韦赛里斯和雷妮拉的态度，所以角色之间的张力没有被凸显。但编剧室其实已经通过这个情节提示观众如下事实：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尽管他已经相对收敛不怎么主动挑事，尽管相较前五集他身上的冲动维度似乎不那么明显（前五集这一类细节太多了：第一集比武大会cocky亮相不戴覆面的头盔、比武使阴招拌对手马腿、第三集诈降、第四集勾引雷妮拉之后又纵酒、第五集杀妻后跑回君临意图抢婚、面对雷妮拉拒绝私奔也差一点掐雷妮拉脖子），但戴蒙性格里潜在的冲动性并没有改变，只需一个小火星就能点燃，而第九集绿党篡位显然就是这个火星。

戴蒙产生分歧后掐雷妮拉脖子也不是第一次了，第五集播出时很多CP粉似乎觉得这一举动十分hot？

在回顾这一季编剧室对戴蒙的性格的刻画之后我们再来看第十集戴蒙的行为就不难发现，他对雷妮拉做了他当年对韦赛里斯做的事（其实对“白蛆”也做过）：以他自己认为忠诚于对方、爱对方的方式行事、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爱，却不考虑这些行为是否真符合对方的（利益和情感）需求。

这与前几集他对雷妮拉、韦赛里斯的深情并无根本矛盾，而且恰恰是由于他在观念层面坚信自己对韦赛里斯、对雷妮拉、对兰娜尔、对自己的女儿付出真心（他确实如此），所以他很少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对他身边这些人带来积极影响。

所以他在雷妮拉生产时不陪在身边而是忙着做军事部署（按他对小杰的话说他这是the true meaning of loyalty）、所以他在黑党会议上公开质疑雷妮拉“退让”的观点、所以他在第一次听到雷妮拉谈“冰与火之歌”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所以他在看到雷妮拉抱着产下的死婴时不是上前陪伴安抚而是自己跑到海边排解情绪、所以他在兰娜尔死前他迟迟不能做出决定（虽然他没有像韦一那样决定欺骗爱人，但他同样也因为犹豫没来得及上前安抚、陪伴）、所以他在兰娜尔死后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一言不发（如果当时编导像很多粉丝所希望的那样在第六集选择幕后特辑里戴蒙拥抱女儿的镜头而不是成片里戴蒙与女儿相看无言的镜头反而会弄巧成拙）。

第一季中戴蒙队长积极表达爱的方式是缺乏反思的

雷妮拉的“后退”

第十集以小路和雷妮拉的对话为开场。

这是一段很重要的对话。一方面，小路在这一集会走向他命运的终点，而第十集的这段对话深入、直接地呈现了雷妮拉与小路之间的母子情感（因为原著里小路下线太早，剧集也没有给他过多戏份，更别说他和母亲的情感，第六、第七、第八集其实都只是通过一些动作、画面细节侧面刻画雷妮拉和小路的亲密关系）。

另一方面，这段与小路的对话对呈现雷妮拉角色形象在第一季里发展、变化的塑造非常关键，一定程度上让雷妮拉自己总结了自己这一季（从被任命为继承人到父亲去世）的变化。

小路对雷妮拉说，自己不想当潮头岛继承人（因为无法达到爷爷“海蛇”的高度），雷妮拉闻言后宽慰他。之后小路反问雷妮拉为什么她可以自己选择当继承人（看小路的台词不难推测这是雷妮拉过去编给儿子听的说法），雷妮拉听到小路的反问后对他说出实情。

Do you want to know the truth of it？ I was frightened.（你想知道真相吗？我当时吓坏了。）

这是雷妮拉对小路、对她自己说了实话（参看第一集雷妮拉与阿莉森的对话，她对王位满不在乎）。

雷妮拉告诉小路，自己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好做王国的女王，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才意识到她需要自己去争取继承权。小路还是不太信服，说自己不像母亲一样完美（perfect），雷妮拉回答说：

I am anything but (perfect).（我并不完美。）

雷妮拉对爱子说自己并不完美这一行为本身已经标示出她与自己年轻时（前五集）的差异，成年后的她已经懂得退一步把自己当作对象反思、反省自己的处境。

成年雷妮拉的反思能力集中体现在她对爱子说的实话中

其实写第六集剧评时我在分析为什么雷妮拉成年后非常疲惫光彩全无时就提到过【 第六集：分裂 (douban.com) 】：

而与少女时期不同的是，成年后的雷妮拉显然对这些后果更为在意。比如她得知校场斗殴事件后会通过红堡密道……探听斯壮父子对话了解宫廷舆论。而这种逐渐清醒的反思意识与她自身行动冲动性之间的张力恰恰进一步加剧她的精神内耗。【我第六集剧评分析中省略号那个位置是一些和论述关联不大的插入语，此处引用时我就省略了】

雷妮拉反思意识的产生于她在HOTD第一季里的经历息息相关，第八集我就梳理过雷妮拉在HOTD第一季里的境遇变化，看过第十集，我认为当时的分析大体仍然适用【 第八集：雷妮斯、雷妮拉和阿莉森 (douban.com) 】：

“I thought I wanted it.”少女时期的雷妮拉一度以为自己所追求的自主性与权力是没有矛盾的，甚至在她看来，承担继承人的权利-责任、掌握权力能让她获得和男性一样的自主性。这是一种很自然但未经反思的想法是——有政治权力，就有了自主性——但事实上，雷妮拉作为女性所追求的自主性从来不能还原为政治权力，其中包含了对情感、欲望、身体自主的追求，而在中世纪语境下，这些追求与社会的权力结构有着深层的矛盾。

我们可以回顾一下第一集末韦赛里斯宣布雷妮拉是继承人并告诉她“冰与火之歌”的事之后，雷妮拉角色的发展。

第二集，雷妮拉与韦赛里斯的关系有反复。母亲刚去世，她情感上反对父亲续弦，但父王续弦这件事涉及王权的维护不完全是家里的私事，在经历戴蒙盗蛋以后她对父亲谈到的责任有了解，最后同意韦赛里斯续弦，但韦赛里斯没有选最优解兰娜尔而是选了阿莉森作为王后。这一集里雷妮拉的自主性表达为一种情感需求，她从怀念母亲的角度出发不希望父亲续弦，之后她意识到王国的权力中心并不稳固，理解父王有续弦的责任。但韦赛里斯的选择让她无法信任父亲关于责任的说辞。

此时雷妮拉只隐隐感受到王权与她追求的自主性存在张力，但她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种张力。因为二者也有明显的重合，比如第二集她主动站出来和戴蒙对峙，既是她自主性的表达，也有助于她稳固继承权。

第三集，王国上下都在关注伊耿的命名日。雷妮拉甚至一度不愿意去参加王家狩猎，因为当时的气氛就是国王可能会更改继承人，而且这件事又与国王安排她婚姻同步。此时她对韦赛里斯感到生气，一部分是因为她觉得韦赛里斯续弦阿莉森的决定本身也不负责（惹怒“海蛇”）言行不一，另一方面她觉得韦赛里斯安排她尽早结婚也是为了改变继承人。第三集最后她指责韦赛里斯想把她交易出去。此时可以看出，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自主性（比如选择配偶）与自己的政治权力重合。最后韦赛里斯同意她自己选配偶，而且保证不会改变她的继承人位置。这当然又再次导致她忽视了她诸种诉求之间在中世纪语境下的张力。

第四集，正是由于没有意识到追求自主性（包含其身体欲望）与追求政治权力的张力，她才轻易被戴蒙勾引，后来又和科尔发生关系。事情泄露，韦赛里斯只好再次搬出“冰与火之歌”的责任来约束她。父亲告诉她由于她是女性继承人，如果不注意保护名声，她的政治权力就会受到削弱，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尽到“冰与火之歌”所要求的责任，所以要求她和瓦列利安家的兰尼诺联姻。这一集其实已经明显呈现出这样一种情势，雷妮拉对自主性的追求在中世纪封建社会真的会挫伤她的政治权力。

第五集她在韦赛里斯的提示下初步意识到追求权力与追求自主性的张力，但由于第四集结尾她用计赶跑奥托，她还是盲目地相信她能兼顾她对自主性（非政治权力部分）和权力的追求。所以她一面和兰尼诺签订形婚协议，一面以自己肩负责任为由拒绝科尔私奔的请求。但第五集婚礼上科尔打人其实就已经表明这种想法不一定能成立。

第六第七集和兰尼诺形婚的实际发展彻底打破了她原来的幻想。没能和兰尼诺生下孩子，而她对自主性（欲望、身体愉悦）的追求导致自己的继承人地位和自己孩子的身份在中世纪封建社会中必然会引发争议。她追求自主性与追求权力的矛盾变得难以调和。在第八集中，这个问题因为“海蛇”继承人的争议被彻底搬上台面。

走到这一步，雷妮拉自己当然有责任，她在自己的行为产生严重后果前没有清晰反思自己作为女性继承人在维斯特洛中世纪封建父权制社会所面临的复杂处境。 不过，也不必太苛求她，毕竟维斯特洛的中世纪父权制社会本身就限制了她思考视域的边界。

少女时期的雷妮拉（前五集特别第四集之前）没能意识到作为一个女性继承人她在维斯特洛的封建等级制度和父权制社会里追求类似男性贵族（戴蒙、伊耿）一样的全面自主性会动摇她继承人的地位。其后果就是她儿子的身份存在争议，而这成为政敌攻击她的武器。

但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些挫折，雷妮拉逐渐学会后退一步与自己拉开距离反思自身，对女性继承人的自主性有了更多的思考。年轻时的雷妮拉显然更羡慕戴蒙的自主性而对父亲谈的那一套责任不太在意，但随着她阅历的增长（特别是第五第六集之间和戴蒙分别这十年），她反而越来越尊重父王韦赛里斯的态度。一个细节是后五集都是她主动提起 “冰与火之歌”（第八集对韦赛里斯、第十集对戴蒙），而在少女时期即前五集是韦赛里斯对她提了两次“冰与火之歌”。因为成年后的她已经知道这是她身上继承人权利所对应的义务，以及作为女性继承人所需要承担的额外压力。

所以在第十集中，面对奥托等人带来的绿党和解提议、面对她当年送给阿莉森的信物（记录娜梅莉亚带领洛伊拿人万船横渡历史的那一页书），雷妮拉在宣示实力和态度的同时选择“后退”一步（这里其实与第二集雷妮拉在龙石岛上与戴蒙对峙构成对比，当时她只知道向前）。

见证公主与王后童年友谊的信物

这一次龙石岛对峙，雷妮拉的心境与之前大为不同

不应将这种“后退”简单视为软弱，事实上第十集通过呈现雷妮拉流产过程以及她处理自己孩子尸体等场景与情节再一次表明，雷妮拉身上依然有很强的自主性。只不过这时的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无所顾忌，多了一重谨慎。

此外，这种“后退”姿态以一种最突出的方式把成年雷妮拉与戴蒙的不同或者说二人关系的潜在裂痕搬到了台面上。而这些差异或者说潜在的裂痕并不是到第十集才突然冒出来。

第三集雷妮拉在狩猎时出奔和戴蒙孤身闯敌营这两段戏，在呈现二人相似性（身上都有一种强烈的自主倾向）的同时实际上也呈现了二者深层次的差异。在第三集中，戴蒙宁愿以身犯险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螃蟹喂食者”以夺取战争的胜利，而雷妮拉在面对可以给自己带来继位合法性的白鹿时反而遵从内心的想法放了白鹿。

第七集两人合谋“杀害”兰尼诺那段，两个人的台词也显出两人潜在的差异。雷妮拉的台词强调她不愿意做暴君，而戴蒙的台词强调君主必须让臣民敬畏，侧重点就不同（这显然也是编剧室和创作团队的有意识设计）。

第八集中夫妇二人在国王的卧室觐见韦赛里斯时，戴蒙急着把局势告诉韦赛里斯让他决断，而雷妮拉见到父亲病重没有急着谈自己的事，而是让韦赛里斯和两个外孙见了面（在同雷妮斯交涉无果后才独自找到父亲哭诉）。第八集最后黑绿两党共同进餐，雷妮拉在阿莉森饭前祷告时也跟着祷告，而戴蒙极不耐烦。

第十集里韦赛里斯死讯传来之后，二人的反应也不尽相同。雷妮拉第一反应是悲伤，而戴蒙很快就将悲伤转化为仇恨，断定韦赛里斯之死一定是绿党所为，甚至对来传递信息的雷妮斯也极不信任。戴蒙急于计算实力对比、构思战术（第十集他给出的战术基本就是原著里他制定的战术计划），还没等雷妮斯和“海蛇”发话就将瓦列利安家绑到自己这边，而雷妮拉花了更多功夫构思在战略上拉拢盟友。

而造成这种不同或者说潜在裂痕的原因也已经在前八集中得到表达：雷妮拉、戴蒙在维斯特洛父权社会所面对的境遇不同。

如前所述，戴蒙的各种行为很难说真的给他带来过什么严重后果，国王包庇他只是表面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维斯特洛社会统治阶层作为整体和他没有根本矛盾，除了少数和他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之外大多数领主并不真在意他的越界行为（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行）。戴蒙面对的最严重后果也就是第一集被韦赛里斯明确下令驱逐出君临（实际还没有严格执行），但他实际上在兜了一圈（发动私战、勾引雷妮拉、被拒绝私奔后自我放逐）之后又通过与雷妮拉结婚的方式重新回到权力游戏的中心。因此他不会对自己的言行做太多反思并不奇怪。只有第四集停止勾引雷妮拉以及第五集之后和兰娜尔远走海外时他尝试和他习惯的生活、行为方式拉开距离，但这反而让他更为迷茫（第四集停止勾引后纵酒、第六集全集保持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状态）。

而雷妮拉不一样，即便国王一直也在包庇雷妮拉，但由于她女性继承人的身份，维斯特洛封建社会施加在她身上的道德和政治压力其实始终没有消退（这种压力不只来源于同她存在利益冲突的绿党、魏蒙德等人，也包括那些不认同女性统治者的领主）。相比男性继承人，会有更多人去挑她的刺。而一旦雷妮拉丢失继承人位置，她显然不可能像戴蒙一样有那么多探索人生、重拾自主性的选择。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得不在教训中学会对自己言行可能产生的效果进行自省。

从第十集不难看出，对戴蒙和雷妮拉关系变化的呈现在第二季显然会是一个重要内容，编剧室如何拓展二人关系特别是二人关系的张力是我个人比较期待的内容。虽然不知道编剧室具体会怎么写，但私以为第一季对韦赛里斯、戴蒙关系变化的塑造可以提供部分参考。

雷妮斯的克制与伊蒙德的张扬

上一集剧评我详细分析过雷妮斯在第九集末的选择，此处不再重复。第十集中雷妮斯其实也给了一个简单的答复，她不要做那个挑起战争的人。在整个HOTD第一季中，雷妮斯的形象塑造不同于雷妮拉和阿莉森

在HOTD第一季最后几集中，阿莉森终于完全意识到自己在维斯特洛的体制中长期被父亲当作棋子使唤。而雷妮拉对自主性的追求也逐渐具备反思的维度。但 “无冕女王”雷妮斯早在第一集观看比武大会时就已经点出，问题的关键在于维斯特洛的封建制度和父权制。

雷妮斯对维斯特洛的父权制很早就有切身体会

雷妮斯曾经被祖母，即杰赫里斯国王的王后亚莉珊称作“未来的女王”。结果身为继承人的父亲伊蒙因为战场上的意外早亡，而101大议会最终选择了远不如自己的韦赛里斯一世作为杰赫里斯的继承人，早在雷妮拉和阿莉森被卷入权力斗争旋涡之前，雷妮斯就不得不思考她所身处的世界以及她在其中的位置。

她总是傲然独立。

雷妮斯显然比雷妮拉和阿莉森更早有意识地思考女性统治者和父权制的问题，而且她知道，作为女性贵族，想要在维斯特洛撬动父权制的根基，不能靠简单地破坏、反对父权制（让一个女性坐上铁王座，或者如年轻雷妮拉所做的那样无所顾忌地追求自主性），也不能幻想自己依附于既有等级制在制度内做有限改良（如最后两集阿莉森幻想的那样），更不能完全消极地等待父权制和封建体制内领主们互相争夺权力的行为把国家彻底摧毁，而是要通过在关键时刻合适的行动为某种以前在维斯特洛无法被想象的非-父权制模式的统治代开可能性（不同于简单反父权），而这就需要她尽量从为公的角度行动，保持克制，在关键的时候才下场。

雷妮斯深知，克制尽管看上去消极却恰恰为积极的未来保留了可能。

所以在第八集中雷妮斯面对雷妮拉基于利益交换提供的offer不为所动，但最后还是在国王和众臣面前让孙辈与雷妮拉儿子联姻，巩固其继承人地位以维护坦格利安王朝的稳定；第九集中，她在本可以消灭绿党的时候选择止戈，为王国保留和解的希望。到第十集中，在众人向加冕后的雷妮拉下跪时，雷妮斯依然stands alone，保持克制直到确认雷妮拉有尽力避免战争的决心后（即雷妮拉明确在会议上反对戴蒙急战路线，屏退封臣时）才决定劝说刚刚恢复身子的“海蛇”支持黑党和雷妮拉，让黑绿对峙的战略天平产生变化。

雷妮斯面对黑绿两党都保持克制与独立

如果能帮助雷妮拉以和平或者对七王国伤害较小的方式(通过力量对比逼和绿党)解决七王国内部的权力斗争，雷妮拉才能真正获得统治合法性与实际权力，为七王国统治体系打开某种新的可能，而不是仅仅做一个坐上铁王座的女性。

但雷妮斯用克制换来的这种可能性还是被绿党独眼伊蒙德的张扬给彻底摧毁了。

有一些观众认为HOTD第十集编剧室的改编让巨龙瓦格哈尔背上杀死小路的锅，进而洗白了伊蒙德。

我认为这种观点不能成立，关于仅仅从洗白-抹黑二元视角看角色塑造可能导致的问题我前面提过，此处不赘述。

第七集剧评里我就曾指出，编剧室厚描伊蒙德这个角色，放在剧集呈现的整体语境之中来看，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洗白”伊蒙德。编剧室做这种刻画的目的毋宁说是为了突出中世纪封建制权力分配体系对女性之外的弱势边缘群体（像童年伊蒙德这样被歧视的男性自然也在其中，冰火正传里“小恶魔”那样的侏儒也类似）、对家庭关系同样构成负面影响。

回到第十集。首先，原著里伊蒙德弑亲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也没有人近距离看到空中的战斗。原著是这样描写伊蒙德和小路在天空中的战斗【《血与火》“巨龙之死 以子偿子”一章】：

门外风暴肆虐，雷声滚滚，大雨下得人眼难睁，粗大的蓝白色闪电时而将天地照得仿若白昼。这种天气哪怕龙也不适合飞行，当伊蒙德王子骑瓦格哈尔追来时，阿拉克斯正在空中竭力稳住身形。若是风和日丽，路斯里斯王子兴许能摆脱追击，因阿拉克斯更年轻更迅捷……可惜根据“蘑菇”的说法，天空“就像伊蒙德王子的心那么黑”。两条龙最终在破船湾上空相遇。城墙上的目击者远远看到火球喷吐，听到一声刺破雷霆的尖叫，两条巨兽便缠在一起，雷电在它们周围闪烁。瓦格哈尔的体型足有对手五倍，经验上更战友压倒性优势，如果云中发生过战斗，也必定极为短暂。

且不说《血与火》虚构史书里这段记述以后世学者写的自由间接引语为主，唯一的一段直接引语还来自于根本不可能在现场的“蘑菇”，未必可靠。即便学士的描述完全可靠，也是依据“目击者远远看到”的画面。实际上，由于距离和天气除了伊蒙德和小路没人能近距离看到天空上发生的事情，更何况当时伊蒙德的面部表情和心理活动。所以因为伊蒙德表现出想伤害小路的倾向就认定伊蒙德一定想杀害小路其实没有依据（原著描述风息堡对峙那一段的一些文本有伊蒙德的直接引语，也只是表现了伊蒙德有伤害小路的心，但同样不能推导出他一定想杀死小路）。

实际上仔细看第七集驯龙、变独眼前后伊蒙德的变化就不难发现，伊蒙德由于过去被冷落，极为敏感、有些自卑，而当他发现自己可以驯服巨龙心态就有了很大变化，从自卑转变为极度自信甚至自负。第九集里他对科尔抱怨自己发奋努力却不能得到与努力相配地位而伊耿二世身为一个废柴却可以直接登上铁王座也是这种心态的表现。

这种自负导致他在实际已经达成去风息堡拉盟友这一目的的前提下还有进一步伤害小路的意图而且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展露（因而被记录下来）。在风息堡被拜拉席恩公爵制止住之后还要骑龙追击，完全不考虑这种追击可能附带的风险和后果。他意识到两头龙不受控制后互相攻击时的慌张并不是因为他不想伤害小路，而是因为（作为自称饱读历史、哲学之人）他在那个瞬间意识到巨龙不受控制的争斗会导致对小路造成的伤害不受控，而这不一定符合绿党和他本人的利益。背上“弑亲者”的名声在维斯特洛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他第九集已经表现出了图谋铁王座的野心。

这样的改编实际上还呼应了HOTD第一季的一个潜在母题，即第一集开场101大议会场景中成年雷妮拉所说的那段旁白（回过头来看，编导这里让成年雷妮拉演员Emma D'Arcy念旁白应该不只是因为演员的音色，还有一个原因是成年雷妮拉对责任的意识比少女雷妮拉更明确）：

The only thing that could tear down the House of the Dragon was itself.（可以摧毁龙王家族的只有其自身）

编剧室对风息堡上空冲突的改编并没有改变责任归属，伊蒙德仍然要为“血龙狂舞”（Dance of the Dragons）的开启负最大责任。而这种刻画也符合第一季对伊蒙德形象的整体塑造。

在此次事件中伊蒙德此举最大的黑点不完全是他对小路的恶意（无论在原著还是剧集，他对小路的恶意其实都有可以理解的动机，即他被小路戳瞎一只眼睛），而是他在使用龙这种具有极强破坏力的力量时不考虑其风险与后果。编剧室把巨龙争斗写成巨龙不受骑手控制的打斗恰恰在一定程度上带有讽刺意味地呈现了伊蒙德自负心态的荒谬性。他自认为可以成为王者掌控巨龙便掌控一切，吹嘘自己饱读历史和哲学，然而他似乎并没有真正从他阅读的东西里学到什么。

在马丁创造的世界中魔法以及像龙这样涉魔的力量都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应当谨慎对待。记得韦赛里斯对瓦雷利亚毁灭的关注，以及第一集最后他和雷妮拉谈论龙的力量时所谈到吗？

The idea that we control the dragons is an illusion.（那种认为我们能控制龙的想法是错觉。）

实际上《血与火》里也借学士之口表明了这一点，巨龙会与什么样的骑手产生羁绊其实一直就没人搞明白，换言之，巨龙与骑手的羁绊是不能通过理性总结出规律的。如果伊蒙德真的认真学习了历史（而不仅仅是把学习知识视为达成目的的手段）他应该能意识到在他所处的世界中魔法和龙的不可控及危险性（瓦雷利亚的毁灭）。[1]

第十集中，编导用蒙太奇剪辑直接表现了雷妮拉生产时和她的龙叙拉克斯在感觉、情绪上的羁绊，但这不意味着龙具有骑手所具有的理性意识。第六集中编剧对此实际已经有所呈现：兰娜尔求死，瓦格哈尔能感受到兰娜尔的痛苦，但并不能立即理解兰娜尔指令意涵背后的思考过程，在犹豫（事实上就是拒绝了兰娜尔指令一段时间）之后才执行兰娜尔让她杀死自己的指令。而伊蒙德自己在驯服瓦格哈尔时，同样是一波三折。所以当伊蒙德指挥瓦格哈尔追击阿拉克斯和小路时，两头龙都不受控制其实并不难理解。阿拉克斯体会到小路的紧张和危机感，帮助骑手反击危险的源头，而瓦格哈尔在受到攻击后要消灭对骑手有威胁的力量。

如果伊蒙德认真学习了哲学，具有真正的思辨意识，就应该能意识到龙与骑手存在羁绊（bond）并不意味着骑手作为一个主体（subject）可以完全将龙当作被动客体-对象(object)全面控制。

伊蒙德作为一个自视为王者、自称饱读史书和哲学的人，却根本没真正思考过怎么运用手里掌握的强大破坏性力量。而且由于他对自己能力、控制力的盲目信任反而让他被这种破坏性力量牵着鼻子走，给龙家和整个维斯特洛带来一场血腥的内战。

现在我很好奇第二季编剧室会怎么写伊蒙德返回君临对这件事的描述。他是会极力否认还是借坡下驴向外界展现一种强硬形象？编剧室的这种改编其实也打开了进一步细描伊蒙德这个角色的空间。

外网上看到一条评论，私以为很恰切地点出了这一段改编的巧妙之处（这里我直接意译转述）：既然伊蒙德自己在当年声称用眼睛换来巨龙是公平交易（第七集他说“It was a fair exchange”），那么当他想为了失去的眼睛索取更多时，巨龙瓦格哈尔不听控制无非是印证了他自己说出口的话。

对一些吐槽的吐槽

在谈我个人对第一季的整体看发前先吐槽下目前外网和内网一些戴蒙、雷妮拉CP粉的观点。因为最后一集对戴蒙的塑造（掐脖子）攻击HOTD编剧Sara Hess其实挺搞笑的（她甚至不是第十集执笔编剧）。不是不可以批评剧集创作，但在批评之前建议了解一些基本的事实。

首先，如我前文所述，最后一集对戴蒙的塑造符合整个第一季对他的塑造。

另外，攻击Sara Hess的人（不管内网、外网）居然有不少人说Sara Hess是绿党在编剧室的卧底（第九集所谓“洗白”阿莉森的问题我第九第八集剧评里都分析）、是新版2DB希望HBO下一季开除她。表达此类观点的人根本就不了解美剧编剧室的工作方式。当代，美剧（特别是精品美剧）每一个单集的剧情和关键角色的塑造方向都是在编剧室集体讨论之后才会安排给具体的编剧去写剧本草稿。每一集的执笔编剧很大程度上真的就只是负责执笔执行编剧室的集体意见（台词和单集内叙事的构造由执笔编剧来写）。剧本写好的草稿后面还会讨论、审定、修改（不同编剧室具体实践有细节差别但基本模式如此）。所以在观众看来写得好、写得坏的单集，除了台词和一些细节，基本都是集体创作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我写前几集剧评基本也都是用“编剧室”这个词来讨论剧本创作而不把功劳和问题归到单个编剧身上）。GOT烂尾恰恰是由于2DB作为在GOT之前没有独立制作过美剧的编剧全盘操纵剧本创作过程，没有编剧室集体商议的流程、也不听HBO和马丁的意见。

再者，如果这些人真去看一下HOTD编剧室构成就会发现，Sara Hess恰恰是整个编剧室资历最深、既有创作成就最高的编剧。她曾经参加过HBO神剧《朽木》的编剧室执笔写过第二季末一个重要单集，是《豪斯医生》编剧室重要成员，网飞《女子监狱》她是核心主创。这个履历放在美剧的编剧体系里已经属于很有成就了，段位仅次于那些公认神剧的showrunner，比如《黑道家族》的编剧Chase以及《火线》编剧David Simon那种。Ryan Condal作为HOTD的showrunner虽然是马丁钦定、熟悉原著，但原来独立创作的履历并不算很靠谱。HBO给Sara Hess安排了一个EP即执行制片的位置表明显然是让她进编剧室做 RC的副手，她和RC一样要对整体剧作而不只是她执笔的单集负责。要知道美剧制作体系里执行制片并不像好莱坞电影制作体系里的执行制片那样通常只是个无关具体创作的虚职。HBO美剧的EP基本是showrunner和资深编剧担任，换言之EP是对创作成果负主要责任的人。没有EP身份有producer身份的编剧一般是编剧室中层（有一定写作经验、但独立作品不多），没有这些职位的编剧一般就是新人编剧。很多人觉得写得好的那些单集其实都要经过RC和Sara Hess审定、修改。演员Olivia Cooke和Emma D’Arcy接受采访时也提到Sara Hess和RC都会给她们讲解编剧室对角色的整体塑造。

具体到Sara Hess执笔的第六、第九集。第九集所谓逻辑漏洞（雷妮斯不杀绿党）第十集有交代（我上一集剧评也分析过这与角色塑造的深层联系）。被人吐槽最零碎、拖沓的第六集，其问题和第一季整体叙事安排有关而不是单集内部的问题，实际上在第六集单集内部，可以看到编剧室花了很多功夫让老角色相较十年前的变化和新角色性格细节得到充分呈现，使得观众看第七集、第八集的时候能立马进入剧情（第七集、第八集IMDb上全季评分最高）。换言之第七集、第八集能广受好评是以第六集的铺垫为基础的，总不能在吃第五个包子饱了以后说前面四个包子不用吃吧？

而且我不知道吐槽编剧不懂角色的人有没有真去读一下THR上引起争议那个采访 【‘House of the Dragon’ Producer Baffled Daemon Targaryen Has Become an “Internet Boyfriend”】 ，结合整个采访的语境不难看出Sara Hess说她很吃惊观众为什么把戴蒙视为互联网情人的时候显然是半开玩笑，根本就没有嘲讽观众和无视戴蒙角色魅力的意思。而且她也解释了她这种说法的理由，就是她觉得戴蒙这种角色如果在现实生活中不会被喜欢，因为他对他身边的人不总是带来好的影响。这种看法很不合理吗，与第一季对戴蒙的整体塑造有矛盾吗？THR整的那个标题单独拎出采访中的一句话就很标题党。

最后，我个人觉得这么搞未必是THR记者个人的意图，可能得到HBO市场部门的授意（剧集播出期间THR这种媒体采访稿大概率都有制作发行方市场推广部门授意），有点利用标题党炒季终集热度的意思。

对第一季的整体看法和对第二季的展望

我对HOTD第一季总体满意，但也有一些批评意见不吐不快。

HOTD第一季的剧本创作现在回过头来看，编剧室创作意图和观众的接受效果确实存在张力。

造成这种张力的原因在我看来有两个方面。一方面，马丁要求必须线性叙事，这导致编剧室如果要让第一季能有一个强力的结尾，在“血龙狂舞”正式开打前结束，就不得不经常在叙事中添加时间跳跃。另一方面，编剧室显然在人物塑造上力求丰满（而非某些人说的“洗白”“抹黑”“给黑绿找平衡”）以呈现角色在情感与理性之间、在观念和行动之间的矛盾性和张力（而不仅仅是让角色符合理性逻辑）。想做到这一点又不想造成叙事拖沓，就必然会在剧本创作中尝试高效地利用一两处台词、剧情、镜头细节呈现角色的多重维度。但由于时间跳跃存在，这些细节就容易被适应短视频风潮、看剧不仔细的观众忽视，而观众作为消费者当然有这种“不仔细”看的权利。

这种高效利用一两处细节和台词呈现角色多样性的写法在HBO经典如《黑道家族》《火线》《朽木》《守望尘世》里都经常被使用，而且效果很好。但前面提的这些剧除了《守望尘世》以外在叙事上并没有很大的跳跃（《守望尘世》的时间跳跃都发生在单季之间，而且其编剧室有刻意呈现角色断裂性的意图），《黑道家族》《火线》《朽木》都是讲究slow burn的叙事节奏，所以不存在HOTD这种编剧室与导演已经在剧本和成片里用情节、台词、画面、剪辑细节建构了角色的多面性但观众却容易忽略这些刻画进而有脱节感的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是，HOTD的剧本在表达女性主义主题和对父权制批判的时候虽然有避免观念先行的意识（阿莉森、雷妮拉、雷妮斯的角色塑造在第一季结尾都保留了相当的开放性），但实际写出来的剧本还是带着某种英美特有的保守倾向（这恰恰是Sara Hess这类资深编剧容易犯的一个错），太注重角色动机呈现，写作上不够大胆。

比如第九集对“白蛆”的呈现，角色的动机写得过于明确、逻辑上过于顺畅，有些观众就会觉得太“启蒙”、太现代（我个人对此持开放态度，一方面是因为“白蛆”在第二季之中显然还有进一步的塑造，另一方面这么写也能表现出“白蛆”面对老油条奥托的“天真”）。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我评第四集的时候指出来过【 第四集：雷妮拉的身体、丑闻的感知与女性的反抗 (douban.com) 】。第四集对雷妮拉被戴蒙勾引进而与科尔初尝禁果的呈现过于“唯美”，除了雷妮拉在君临奔跑那一小段戏稍微拍出些多义性以外既没有呈现出身体自主性与观念意识的张力也没有呈现出这种性行为兼具的风险性和解放性。这方面英美的创作者和欧陆创作者比真的感觉弱一些，对比21年戛纳电影节荷兰导演保罗·范霍文在《圣母》里对中世纪女性禁忌行为（依据真实历史事件和人物改编）在文本和视听上的呈现就能看出差距（《双峰》《黑道家族》《火线》之后电视剧无论是视听还是文本层面都已经是可以和电影直接对比的媒介形式了，HOTD既然定位是有线台主打精品剧，可以也应该被拿出来和好的电影作比较）。

对于第二季，现在由于才开启前期制作，有效信息不多，所以只能做一些粗浅的展望。我比较期待对戴蒙、雷妮拉关系的进一步塑造，以及对伊蒙德、阿莉森君临会面时反应的呈现。克雷根·史塔克的在“血龙狂舞”中还挺重要，对这个角色的选角及呈现我也挺期待。另外就是第二季不存在时间跳跃，个人希望编剧室在叙事模式上有一些创新（第一季第九、第十集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虽然整体是线性叙事，但分别从绿党、黑党POV呈现事件发展，而且雷妮斯在君临那一段其实引出了平民视角）。我个人期待第二季开场可以转换一下叙事视角，比如，摆脱宫廷黑绿两党视角，直接从“奶酪”和“鲜血”这两个角色进入红堡的POV展开叙事。

[1] 冰与火世界里魔法的这种不可控、不可被理性把握的性质读过马丁小说应该都不难察觉。马丁在给HBO拍的一个宣传视频里也再次强调了这一点（HBOMax油管频道里名为“George R.R. Martin On Dragons & Their Magic”的视频）

第一集：“这也算‘王国之光？'”

先对首集做一点无剧透评价吧。

在文本层面，是GOT前四季的风格。首集叙事节奏平稳而不失情节转折和冲击力，补充了很多原著（伪史书形式）不可能描述的细节，主要角色都得到妥当介绍。不过，文本层面如果要做深入讨论就会涉及剧透，我之后再说。

视听维度，由于预算充足，质感对标好莱坞主流商业电影，类似晚期GOT。打光偏现实主义、自然主义。特别室内戏，尽量凸显烛光而掩藏了人工布光的痕迹。有些观众可能会觉得暗，我倒觉得这种视觉风格很契合这部剧的气质。维斯特洛所处的世界虽然包含很多魔幻元素，但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的人以及围绕他们展开的故事始终与现实中的人类历史有深入的互文关系性。另外，观众接触的视频文件来源也会影响画质，之前HOTD预告片上线的时候就有国外网友吐槽YT上的预告片比HBOmax上的预告片看着暗。

色调和色彩上为了突出龙家鼎盛时期的气象，反而比GOT鲜亮很多，服化道的艺术设计层面是顶级水平，细节丰富（盔甲、服饰在历史还原上可能有些问题，但这本来就是架空世界，无伤大雅）。

主要角色演员的表演都很出色。

点名表扬一下青少年版雷妮拉的演员Milly Alcock。其实之前宣传照刚出来的时候，我和很多人一样对这个选角都是有些质疑的，总感觉Milly的静态照片除了部分角度有点像“龙妈”演员Emilia Clarke之外，单看外表似乎缺乏吸引力（毕竟谁会不喜欢高颜值到演员？）。但随着第三款预告片以及之后公开的各种演员访谈、幕后特辑，我对这个演员反而越来越放心。看了首集之后我确认这个选角是成功的。Milly很成功地呈现了一个既早熟却又（矛盾地）有孩子气、富有精力和闯劲的青少年版雷妮拉。

选角是影视作品制作过程中一个专业工种，除了颜值以外，要考虑演员表演能力、整体气质、化妆效果等诸多因素。HOTD又不是偶像剧，颜值虽然是选角时左右选角导演和主创决策的因素之一，但绝不是唯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按照HOTD这部剧showrunner的说法，这次所有演员都是试镜选出来的（GOT部分角色如奈德、“小恶魔”是选角前就确定目标演员了）【信息修正：韦塞里斯一世演员没试镜直接收到offer，其他主要角色包括戴蒙（其演员Matt Smith可能是HOTD第一季演员里名气最大的）都经历试镜】。一开始导演并不想选Milly，但看她试镜时展现出的活力，决定选她。平常观众不也都很反感很多流量明星演的电视剧选角不专业，为了流量滥用小鲜肉、网红脸而不找真正专业能力的演员吗？大可不必一直揪着演员外貌吐槽选角（之前某些社交媒体评论区出现针对演员的人身攻击就更离谱了）。

当然，也有一些熟悉原著的观众提出反驳意见，认为原著里雷妮拉被描述为“王国之光”，不选颜值高的演员就违背了原著对角色形象的刻画。这种批评意见，无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涉及文学作品的影视化改编，改编作品对原著的还原度就是一个总是被提起的话题：“这个演员的颜值怎么可能演‘王国之光’！”

但要有效地回应这种意见，就必须结合原著，必然涉及剧透。

【下文涉及大量剧透，还没看第一集的观众酌情阅读】

“The Realm’s Delight”“王国之光”和自由间接引语

我之前在写剧版《守望者》的评论里为其改编思路做辩护时就表达过我对原著和影视改编作品关系的看法（ 历史、爱情和水面上的脚（守望者）剧评 (douban.com)，见第二集剧评 ）：

我认为，改编作品既是对原作的一种阐释，也是对原作的一种误读。改编作品必然包含了改编者对原作的一种理解，在这个意义上，改编作品是对原作的一种阐释。而改编者对原作的理解也注定是一种误读。在作品完成的一刻，作者就“死”了。作品的意义是由创作者、读者、观众以及创作者和读者/观众共同决定和建构的，在本体论的层面上并不存在一种永恒不变的“原作精神”，而仅仅存在一个和作品相关、由创作者、读者-观众一起建构的、不断变化的、充斥着差异与矛盾的意义场域。改编作品表达了改编者对原作的理解，这种理解只是对原作文本的诸种阐释中的一种。而这种理解也必然受到改编者所处视角、社会历史条件、文化背景的限定，不可能将围绕着原作品的整个意义域完整呈现出来（就像眼睛看不到眼睛自身），因而这种阐释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误读”。

上述观点和论述谈不上我原创，全是20世纪欧陆后结构主义哲学、文学理论著作的老生常谈。这些观点对很多不熟悉文学理论的读者和观众而言而言可能有些抽象。不过，《血与火》对雷妮拉公主“王国之光”称号的描述以及HOTD选角同这种描述的关系（引文来自《血与火》里“龙的继承人 顺位之争”这一章）正好是说明上述观点的绝佳例子：

雷妮拉公主成长在这片欢笑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宫廷歌手们很快把国王这个独生女传颂为“王国之光”。尽管在父王登基时只有六岁，但雷妮拉发育早熟，如真龙血脉中最优秀的孩子那般机灵、大胆和美丽。

At the center of the merriment, cherished and adored by all, was their only surviving child, Princess Rhaenyra, the little girl the court singers dubbed “the Realm’s Delight.” Though only six when her father came to the Iron Throne, Rhaenyra Targaryen was a precocious child, bright and bold and beautiful as only one of dragon’s blood can be beautiful.（引文的加粗是我添加的，原文没有加粗）

做文学文本的细读离不开原文本，所以我同时引用了中译本和英文原版的文本。对比中英文文本，一个非常明显的差异恰恰是经常被吐槽选角的朋友们提起的“王国之光”。“王国之光”这个翻译对应原文本的“the Realm’s Delight”，直译应当是“王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