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时间相隔一天的《永安镇故事集》和《不虚此行》很像。
一、全方位相似的电影
首先是命运像:它们都属于质量上乘的华语佳作,一部是两年前跟《宇宙探索编辑部》齐名的平遥爆款,一部在上影节荣获了最佳导演和影帝(刘伽茵与胡歌)。然而它们在市场掀起的“涟漪”均几近于无——沦为同期甚至更早前商业片的炮灰。
其次人物像。两部影片都有个失败的编剧角色:闻善写不出富有戏剧性的故事,不得不靠“观察笔记”积累经验;春雷也被嫌只会“捏造故事”,导演不得不拉着他逛片场“观察生活”。
除近似的创作瓶颈,两个编剧的性格也有相通之处。闻善被委托人形容为“狗” (北京话,意为又轴又怂) ,春雷又何尝不是?
再往深想想:影片中的两位编剧最终都没能创作出电影,闻善直到结尾处才为主人公小尹想好名字,而春雷的剧本最后被狗浇上一泡尿;“尹燃”的确立和《永安镇故事集》的“开机”只是开始,这“未始之前”的人生心路成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电影。
此外,两部影片的叙事风格也都自成一体,与以戏剧性见长的寻常商业片大异其趣:
影片《永安镇故事集》采用的是章回体结构(与《宇宙探索编辑部》相似),主视角在三个章节的主角身上变换;而《不虚此行》的观看角度只有一个,那就是闻善。作为一条线,他串起形形色色的人物,撬开一段段隐秘的往事。
具体到镜头语言,两部影片也像:这是近期院线片中采用最多固定镜头、远-全景的电影。如《永安镇故事集》开场那个远景镜头,黑暗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意义的话,这会让观摩文艺片较少的观众从开始就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选取这样的景别呢?因为长久静默的观察,就需要固定镜头;而要对生活进行客观的呈现,就得保持距离。不妨想想平日里走在街上、跨进公司的我们的视线,是不是大多数都是远-全景?哪来那么多大特写和推拉摇移?
所以归根结底,两部电影最像的,其实是它们的主题:都以普通人为主角(想想胡歌的台词),都试图还原现实生活的本来面目(想想《永安镇故事集》里导演说的那句话:你看这窗外的景,像不像部4:3的电影?)
——这话听起来像是强行褒奖的陈词滥调。就像陈丹青讨厌“普通人”这个词: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什么人?
然而问题是:如今的大银幕上,真正能看见“人”的——如你我般芸芸众生者的电影,一年到头有几部?王传君带领的诈骗团伙当然“不普通”;能用酒瓶给自己开瓢的疯批,当然“不普通”。
所以想要把票房搞到30亿+,首先就得保证电影里的人距离“普通人”足够遥远,他们的遭遇恐怕这辈子都很难遇上,这才能够让“普通人”从乏善可陈的苦闷日常中挣脱,在虚构的故事里享受片刻的刺激和不假思索的放松。
倘有电影真从“捏造故事”转向“观察生活”,那就尴尬了:庸碌的日常生活本无一波三折的戏剧性(有就麻烦了......),我们是否如影片中的人物一样、无时无刻不被如影随形的疲惫、无聊和无奈包裹?
我就过的这个样子,为什么要看这种电影?甚至因为过成这样而不自知,所以“看不懂”——事情就是如此吊诡。毕竟,人置身自己的生活,往往都不太有意愿、有能力“跳”出去看,更何况留心别人的呢?
这两部电影,是在替我们关怀自己:《永安镇故事集》让我们看到生活的“无聊”;《不虚此行》则让我们看到“无奈”。
二、无聊的《永安镇故事集》
“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 —— 什么都不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不无聊么?
就说影片中的人物活得有多无聊:老板娘小顾整日面对小孩的啼哭、回答公公菜放哪了、挤奶、招呼客人这几件事,她的青春和憧憬消磨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和重复里。
摄制组的闯入,让她的心底荡起莫名的涟漪。可随着陈晨登场,短暂的期待终归落空。就像这一章节的最后一个镜头:她是命运摁在案板上的鱼肉。
而“无聊”的典型人物,便是整日呆坐在她身边、抑或原地转圈的那个老太太。
外表光鲜的陈晨也无聊:渴望转型、前途未卜的女演员,怀着乡愁回归家乡,却被同学利用、故友排斥,被迫参加一系列可笑的排场和滑稽的饭局。
甚至被陈宏指责,她的怀念不过是“有钱后的高高在上”。最初的满心期望,结果也同样是扑了个空,便只能在爬满雾气的车窗上划下两滴无聊的泪水。
再看陈宏那一家,都无聊成啥了,甚至包括夫妻俩会跳蒙古舞的儿子——饭桌尬聊期间,他都一言不发,自顾低头玩手机。
以上所有人都停在《不虚此行》所谓“人生的第二幕”里,这幕实在是太长了......
至于导演和编剧彼此针锋相对的唇枪舌剑,貌似突然有了打破无聊、电光火石的交锋味道。
但你不觉得那些呱噪聪明的对白有点过长、过于直白么?其实砍掉三分之一,也能显出一个不识变通的“理想主义者”与一个识时务的“现实主义者”基于创作理念上的分歧。明明是鸡同鸭讲却又喋喋不休,这两个人还是“无聊”。
魏书钧真的厉害,别看他拍了这么多对话戏,但仅靠一场便揭示出理念无对错的深层原因——不同的创作理念源自不同的的性格和经验,这是人所固有的局限性,既然谈不上谁比谁的人生更“对”,也就不能说谁的理念更对。
春雷坚信爱情只需在楼下等一个人,不用“行动”就够了,是因为当年他自己在音像店就是这么做的;而导演认为需要加点送餐的“庸俗”戏码,是因为导演当初就给女孩儿买过饭。
还有一场戏也很值得一提,那就是二人在撕破脸后听闻马拉多纳之死。这外力介入的缓冲之笔并不“矫情”,也不突兀。魏书钧的意思是:相比突如其来的死亡,活人那点事儿不算什么。
为了部电影,如此这般的坚持和争吵,无聊了吧!二人正是瞬间同时参透了这点,才选择在无常的笼罩下,硬着头皮走完他们接下来的路——哪怕没有剧本。
马拉多纳之死并不是单独的一笔,它呼应的是影片开场:在摄制组进入小镇之前,就有两个剧组工作人员说过一通“500公斤棺材”、“死亡”、“平静”的无聊对白。
这一前后呼应说明,影片中所聚焦的生活,是以(人会)死亡作为基底的。因为活着“什么都不发生”,所以无聊;然而又因为人会死,所以这无聊必须和解、必须放下、必须继续。一次终结就是一个开端——这正是“开机”作为影片结束的原因。
总之,“无聊”才是解锁《永安镇故事集》的关键密码,而非迷影梗或电影人的自嗨自反自嘲——这两点已有太多人讲过,我在此就不再加以赘述。
别赋予它太多意义。影片《永安镇故事集》本是重压逼出来的玩票之作,是一部差点流产的电影。你甚至可以把整个故事当成那个纪录片导演拍下的素材,而结尾“开机”的那部电影压根就没有拍出来。不是么?
因此,如果过分拔高它的“艺术开拓性”,那就是向影片中那位煞有介事、满嘴大话的影评人靠拢。兴许魏书钧的主要目的就是“玩”,恰如导演对影评人所坦诚的那样:“您这是恭维,我还真把不住什么时代脉搏......”
还有影片中的纪录片导演干嘛无时无刻不端个摄像机在拍,哪怕是对准一桌的残羹剩饭而招致旁人的大笑?——穷极无聊下给自己找乐子呗。
说完了“无聊”,再来说“无奈”。
三、无奈的《不虚此行》
这个片名就透着股无奈味儿,虽然表面看起来挺励志。
因为影片中所有逝者的人生都有点“虚度”,也给活人留下无尽的遗憾。
典型如万晓勇、万晓梅的大哥,从小妹口中我们得知这是个通常意义上的loser,一辈子尽为他人做嫁衣裳,最终却连自己的房子都没保住。就这样默默无闻、“好人无好报”地走完一生。
王先生因为工作繁忙对来自农村的父亲疏于陪伴,这加剧了父亲无法融入大城市的孤独感,直到郁郁而终。王先生儿子的画本上画着农村老家的竹子和一家四口垂钓的图画(不得不佩服刘伽茵在细节上的用心)——这是属于小朋友的遗憾。
因心梗猝死的CEO倒在了黎明前的曙光里,作为一个“能影响所有人”的团队核心人物,照片上的他却面目模糊(再次佩服刘伽茵的细节),留给高中好友“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慨叹。
齐溪饰演的金穗更不必说,配音发烧友甘铭的突然自杀让她无法接受,她甚至为此感到自责,将甘铭的自杀归咎于自己因工作关系的短暂消失。
甚至,她与闻善似有若无、未曾表露的情愫也是遗憾。留下的丰盛外卖和反复删除的微信文字都说明:二人给彼此的心里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但也仅此而已。
看似豁达的方阿姨对爱情的消逝耿耿于怀、孙淳饰演的老师遗憾自己“也不成功”,就连闻善脑海中那未成型的人物小尹都有遗憾:他苦于自己没有一个真名。
试图收束所有这些遗憾的,是男主角闻善;而能够做到这点的,是文字。一份悼词、一次追问能让失落的记忆苏醒。就像万晓梅反复向闻善抱怨的那样:“你不说,我都忘了!”
难道她果真忘了么?那来回20公里才能送达的大块冰块,蕴藏着一个人对另一人怎样的爱?那经过20天才能走完的北京-上海的行程,是一个年轻妈妈怎样的痛楚与不甘?
跟影片《永安镇故事集》中春雷对作品的“轴”不同,闻善则是对人“轴”,他不惮当面直撕对方隐蔽的伤口,为了探秘逃避的记忆、唤醒沉睡的情感。
他直愣愣地跟对方说:“你恨你大哥么?”“你自责么?”“其实还有别人做这件事”,甚至将自己的发现藏进悼词......“伤人”终归是“伤人”,可若非他一根筋地努力,生者不会从逝者的离去中得到安慰和治愈。
但闻善治愈不了自己。就像殡仪馆好友潘总说的那样:“你的情绪总比别人低一档”,这是为什么?因为只有闻善洞悉“人的情绪被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影响着”。
唯有身处“别人不知道”的“低处”,才能从一切话语当中“闻善”,才能看清自杀的甘铭是个“善良的人”。
始终处于这样的心理低位加上常人眼里失败的人生,一个人的压力得有多大?饶是如此,闻善在动物园和父母通话时忍不住的掩面啜泣才让人心痛:一个帮别人解决遗憾的人,无法面对自己的遗憾。
胡歌的表演,甚至让我想到了阿德里安·布罗迪的《超脱》。
所以,究竟如何才能“不虚此行”,影片其实没给出答案。正如预告片中那些话:“别等只剩一纸悼词,才想起陪伴”“久久陪伴、久久不忘”......可事实往往如影片中那样,是相反的模样。
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勉为其难地坚持“行”下去。
四、普通人的故事讲给谁?
要我说,不论《永安镇故事集》还是《不虚此行》显然都很容易共情,而不该只是影迷们普遍赞誉、影院里却昏昏欲睡的情况——《不虚此行》也就冲着胡歌和吴磊这两个“顶流”,才勉强把票房撑到千万级。否则,和《永安镇故事集》一个遭遇。
这绝非站在影迷立场居高临下的嫌弃大众不看“文艺片”。这两部电影,到底有什么“文艺门槛”?不就是忠实记录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么?
它们外表平静、内里汹涌的情感,其实都是可以精准地传递给每位观众的——只要你能安安静静地看完它。
能不能被“感染”不好说,但至少能有“交流”,绝不像有些人批的那样“孤芳自赏”、“自说自话”。
影片《永安镇故事集》生动诠释了“故人重逢”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于是,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原来,讲述普通人的电影,普通人不待见。
就像此前上映的《燃冬》也是如此。若说《永安镇故事集》拍的是“无聊”、《不虚此行》关注的是“无奈”,那么《燃冬》将镜头对准的就是年轻人的“无望”。
延边小城,同样是一池死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生活。他们三个人抱团“引(尹)燃”,在偶然中彼此慰藉。
按理说,月光族、996的打工人或干脆失业躺平的,看到这样的内容应该挺动容才对。结果呢?
这并不是从这几部电影才开始的现象,《宇宙探索编辑部》的内心创伤(唐志军不愿面对女儿之死),《漫长的告白》的临终追忆(立冬患癌,将不久于人世),还有《东北虎》的底层倾轧、《乌海》的高利贷逼人、《温柔壳》的精神疾患......
以上所有关注普通人困境和内心的现实主义电影,无一不是能让最广泛的普通人共情的电影。其实,电影里这些卑微之人的各种不幸遭遇,普通人才更易遇上。
但是它们遭遇的负面评价却都很类似:“文青”、“矫情”、“自我感动”乃至“装B”、“无病呻吟”、“专门拍给老外电影节的”......
这可真是....不论拍出来有没有用,有人表达“我关心你”,你却答道“你个傻B”——这总不是正常的交流状态。
问题出在哪?我们当然能够批评它们在剧作及制作上的疏漏和毛病。但总不至于对它们表达的情感通通“无法共情”;就算是你不喜欢其中某部电影,但也不至于“讨厌这类电影”。
还是人的心态竟成了这样:
作为一个普通人,当然是要紧跟“时代脉搏”才对啊!这多带感多带劲儿。什么无聊、无奈,还无望......说!你拍这类负能量的电影究竟是何居心?
啥叫“时代脉搏”?
比如电影的第一幕如此设计:一个男人从床上醒来,看了眼身边的女人,说:“你是谁!”女人说:“你说我是谁!”
——这就叫“时代脉搏”。
或者第二幕来个“跪下!”跪下后发生什么自行脑补。
——这就叫“共情”。
首发于“陀螺电影”公众号(链接://mp.weixin.qq.com/s/zba1kreY4vwuNHZrsfXbtg)
此处标题和内容略有删改
开宗明义地说,《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好看的电影,导演魏书钧接连用两部长片(上一部是《野马分鬃》),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渐渐建构个人风格。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魏书钧的短片《延边少年》和长片《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都获得了入围戛纳电影节的荣誉(非主竞赛)。2020年,《野马分鬃》以其独特的幽默风格,从平遥国际电影展的一众“闷片”中脱颖而出,拿到最佳男演员奖。这部以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学生为主角的电影,加入了大量的迷影梗,有导演魏书钧个人的成长经验。
对于影迷来说,《野马分鬃》的故事格外亲切,有共鸣,但对普通观众而言,却如隔靴搔痒。因此,口碑比较两极分化。不过作为处女长片,它足够体现导演的才华,一鸣惊人,引起影迷对他的期待和关注。
《永安镇故事集》带着入围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的荣誉和魏书钧业已积累的个人光环,是第五届平遥国际电影展上,最受影迷期待的华语电影。本身,观众的期待往往是个“危险”因素,容易出现期待越高失望越大的现象,但《永安镇故事集》稳住了,众望所归,一骑绝尘。媒体场和观众场的放映都反响甚好,掌声和笑声不断。
不过,我们也要客观看待这一反响。影展的主体观众是电影从业者和影迷,本片对导演、编剧、演员、制片人、影评人等的讽刺(或者更应该说是魏书钧对拍电影过程的自嘲),更能挑动他们兴奋的情绪。尤其是考虑到影展放映的绝大部分是反映现实的“闷片”,本片一枝独秀,非常讨喜,轻松、搞笑、嘲弄现实,既将观众从“不快乐”中解救出来,也揶揄了一把生活和影视行业风气。
永安镇发生了什么
《永安镇故事集》是导演魏书钧和编剧康春雷,在漫长而纠结的剧本修改过程中的灵光乍现。他们迅速抓住这一灵光,推翻了之前已经进入拍摄地,筹备了17天的电影,从头来过,仅用三天的时间便写出了新剧本,然后一鼓作气,拍出了这部令人兴奋的幽默与讽刺的《永安镇故事集》。这部意外之作,是导演和编剧的才华与个性碰撞出的化学反应,可遇不可求。
影片由三个故事组成:小镇一家餐馆里的年轻母亲被电影剧组吸引,渐渐燃起一股冲破原本枯燥生活的欲望;回到家乡拍片的女明星,想要找回某些失去的过往,却因大明星身份被儿时的玩伴热情招待,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电影即将开机,导演和编剧还在为剧本修改争吵不休,越吵越激烈,两人创作观的碰撞,既映射了创作者的困境,也将前面两个故事的内核凸显出来。
在前两个故事里,女性被卷入了两种生活的冲撞中。小镇餐馆的年轻母亲,一边照顾年幼的孩子,一边操持餐馆杂事,未来她将是餐馆的老板娘——媳妇熬成婆。
相比于周围人,这个年轻母亲穿得略显艳丽,与其所处环境稍显格格不入,但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她的与众不同就会被抹去。来小镇拍片的剧组找她帮忙试妆,释放了她从现在的生活中逃出来的欲望。恰在此时,女明星进组——她只不过是女明星体验生活的“模板”。正如片中编剧所说,人们在永安镇什么也没有发生,不得不按照惯性生活。
女明星是在这个小镇长大的,她摆脱了这里的生活惯性,却好像又在另一个惯性里茫然徘徊。她冒险与年轻导演合作,仿佛是孤注一掷,希望给自己的事业带来转机。她在小镇见到了儿时最好的朋友,但纯粹的友情不在了。
他们当她是棋子,推她去剪彩,拉她进酒局,求她帮走后门。疲惫地回到酒店,她发现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是自己最好的同学。此情此景,对方并不想和她相认,一直闪躲。她在小镇人眼里是成功者,在自己的生活里却是失败者。
到了第三个故事里,剧组的导演和编剧开始争论剧本的核心问题——永安镇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焦点是餐馆老板娘离开小镇究竟是女性意识觉醒,还是只是为了钱。两个大男人从电影理论、创作实践、个人观点,围绕女性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代表投资方的制片人又插上一脚,乱上加乱,意见更难统一。
他们所争论的问题,在前两个故事里,观众或许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判断——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和生活有着巨大的错位。
影片临近结束之时,一泡狗尿撒在了导演和编剧争吵一年弄出来的剧本上,讽刺或者说是自嘲,显而易见。对于影视从业者或是自视为人类灵魂工程师的人来说,观看本片或许会有芒刺在背之感。它对不同生活方式和文艺作品里的女性觉醒的揶揄,很好地融入了现实和创作者的矛盾中。
魏书钧在这部电影里所展现的鬼才之处,是把时下电影和评论最泛滥的话语——日常生活、女性觉醒、个性创作,非常自然地融入讽刺性叙事中。这种自然表现为影像的松弛,在对话和日常场景中铺设冲突,汇集叙事的力量。
侯麦、伍迪·艾伦、洪常秀都是拍摄此类影片的高手。许多年轻导演喜欢效仿他们的手法,想用这种方式捕捉生活或人物的状态,却只捕捉到了无聊和乏味,或是显得老气横秋。有鉴于此,不到30岁的魏书钧,可以称得上是明日之星。
好话说完了,然后……
尽管我愿意给《永安镇故事集》一堆赞美之词,可缓过神来之后,还是应该更清醒地看待本片及其对魏书钧的意义。
无论喜不喜欢《永安镇故事集》和《野马分鬃》,观众都不得不承认魏书钧的导演功力,甩开了当下大部分华语年轻导演。他能够从个人经验出发,构思出有趣的故事。
镜头语言流畅,演员调度自然,这两点很多初出茅庐的导演做不到,但魏书钧做到了。他将说起来宏大的主题(女性意识觉醒、创作困境、生活是什么),消解在了人物的冲突中,而非用捉摸不透的“状态/日常”性镜头去表现。
从《永安镇故事集》来看,魏书钧像是那种玩着玩着就把电影拍出来的导演,解构严肃,释放创作激情。这“玩”并不是说毫不费力,而是说他不拧巴、少纠结,能够迅速抓住某种想法和趣味,付诸实施。电影能够反映他的个性。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有过硬的拍摄能力。
很多导演喜欢把自己的个性、趣味和电影融为一体。昆汀·塔伦蒂诺、北野武、韦斯·安德森、姜文都是这样的导演。我到不是现在就要把魏书钧和他们并列,而是要说华语电影很缺这类导演,尤其是能够持续将那份举重若轻的创作灵性发挥到更高水平的,就更少了。
即使《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让人惊喜的意外创作,但也不宜夸的太过,尤其是谨慎用天才来形容。毕竟,它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偶然与激情,是导演和编剧才华的一次爆发。
客观来讲,这类影片首先反映的是导演的才气(或者多少也能感受到导演的个性)而非智识,要想持续性高质量创作,更需要一种稳定的美学观念和创作模式。
比如彭浩翔在2001年完成电影《买凶拍人》(故事也是以拍电影戏谑人生)后,同样让人惊呼一个鬼才/天才的诞生。不过,从他后面的作品来看,他从未超越《买凶拍人》时的自己或是达到天才的高度,一直依靠个人趣味创作。
所以,当我们夸赞《永安镇故事集》,也要注意到魏书钧的创作才刚刚起步,有些问题客观存在。比如,他的前两部作品都有很强的个人影子,并且与拍电影有关,没有超出个人经验范围。
正如贾樟柯的创作终究要从地理上走出故乡汾阳(尽管内核一直停留在那里),魏书钧也必然要走出个人影子/经验,寻找更广泛的叙事方式和主题。那时才是真正考验他的创作实力与美学观念的时候。
或许不用等太久,我们就将在他已经开始拍摄的新片《白鹤亮翅》(依旧是自编自导)中,看到一个更加成熟的魏书钧。与《永安镇故事集》相比,《白鹤亮翅》应该属于没有导演个人影子或是个人影子被隐藏很深的电影,因而更考验他的执导能力。
不管怎样,魏书钧已经用两部作品证明了自己是值得影迷期待的导演。
“觉醒了女性意识的女性在哪啊?”
这是一部讲电影的电影,三个故事每一个都比前一个更靠近电影的制作过程。
第一个故事《独自等待》讲述了一个剧组“外人”——永安镇当地饭店老板娘,向剧组“内人”——《永安镇故事集》中的女演员老板娘,一步步小心挪步、企图置换身份的故事。这个过程不仅是她从在自家饭店给剧组倒水、接着到剧组筹备会现场送盒饭,最后成为电影筹备阶段的试衣模特的上升而又戛然而止的陡峭曲线,同样是她从饭店里的老板娘、家庭中的儿媳妇、丈夫的妻子身份、儿子的母亲等等传统女性身份中逐步脱离的过程。
电影中多次透过镜子反射来拍摄她的表情和动作,这既是拉康意义上镜像阶段的自我寻求,同时也暗示了一切都是虚幻,等待着梦醒时刻的终结。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段落,是当她白天在剧组临时做过剧本角色“老板娘”的试衣模特后,晚上便自己窝在厨房,穿起漂亮的衣服,戴上女明星墨镜,开始自我表演,这里透过镜子的拍摄设计便已经暗示了她寻求自我身份突围的失败,她一直没有超越镜框的限制,也就是一直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
她与剧本中那个在导演欲望视野下因“女性意识觉醒”而“出走”永安镇的老板娘具有某种同构自反的关系。在剧本的建构中,女性意识的觉醒是瞬时性的,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偏僻小镇突然神旨降临,同时“觉醒”后便立刻指向“出走”,娜拉的“出走”是果决的,甚至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是“这个小镇配不上她”。这很符合一个现代人对前现代生活的狭隘想象。但通过老板娘小顾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娜拉无法出走的原因,哪怕她抛掷了母亲的身份——让丈夫把哭闹的孩子带走,抛掷了其他任何桎梏身份,她也在现代/当代人中“隐匿不见”。
第二个故事《看上去很美》让我们看到另一个版本的娜拉,那是一位成功出走又荣归故里的女性。永安镇姑娘陈晨(杨子珊饰),年轻时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如今成为小有名气的演员回到家乡拍戏,这样的设定就像一个典型的悲剧故事的开场,就像鲁迅长大后再见到闰土。幸运的是,她仍有一个完整的家乡版图和关系链条(家人、幼时好友都在),不幸的是,不仅家乡正在商业化重建,那些“应该”保持质朴的朋友/家人全都变质了。那份乡情,就像她和导演对话时提到的酒,没开封前在她的心底美味发酵,但当满怀期待地打开,便迅速过了保质期,让人恶心发呕。被老同学背刺、被老家人蛮横对待、被青春好友疏离、被年少时腼腆寡言的男同学算计,当这一天终于结束,陈晨疲惫地从商务车上下回到酒店,回归原本的高位身份前,她在满是水汽的车窗玻璃上用手指画了一个眼睛,指腹的温热与冰冷的玻璃接触,“眼睛流泪”成为她此刻最难言又最真实的心情。实际上,在娜拉出走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回家”的权利。
电影中还有一处有趣的设计,是“出走”的娜拉和“归来”的娜拉无声地打过一次照面,那是在饭店老板娘的梦醒时刻。陈晨调整演戏档期后空降《永安镇》剧组并当仁不让地承接下戏中老板娘的角色,而前一晚还在因穿着剧组服装做起黄粱一梦的小顾立刻失去了获得的一切,被钉死在剧组盒饭供应商老板娘的身份上,她终于站在了摄像机前——通过剧组纪录片导演的相机,但成为的不是演员,而是真正的演员体验生活的素材——“老板娘”剖鱼,因此再网红的美甲也没有人关注。开机仪式上,老板娘小顾帮着剧组安置好物料后便无人问津地退场,另一老板娘——戏中的老板娘陈晨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正式登场。
从剧组外人,到剧组内演员,第三个故事《冥王星时刻》终于指向剧组(低成本电影剧组)中的最核心成员——导演和编剧的矛盾。几乎每一个从一部部短片开始拍摄的影视系学生对此都会极有共鸣,两人精彩且绝大多数时极为流畅的对话(除了最后的编剧爆发/翻脸有些节奏不对外)是那样的真实和准确。两人的差异是很直观的,导演喜欢嘻哈,编剧喜欢后摇(编剧的黑色T恤上印着Pink Floyd);导演喜欢从空间/动作/视觉影像出发看待世界,编剧偏向从时间/沉默/旁观视角出发再现世界,当分歧涉及到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不同时,几乎就是无解了。而他俩的解决方案,一是删除了两人分歧最严重的第四个盲人故事(最终电影《永安镇故事集》也只有三个故事,不知道是不是一种自反),二是“马拉多纳去世”。这一外界的、遥远的、同时又处在两人内心同频共振领域内的大新闻,一下子让他们的视线从当前的“永安镇”拉开,从当下的狼藉与狼狈中抽走,天亮了,每个人不可言说的骄傲和自尊再吞回肚子里,短暂的和解又来了,剧组开机了。
岔开一句题外话,2020年底球王马拉多纳的去世在全球范围内都引起了震响,同样上映于2021年的电影《上帝之手》同样巧合or命中注定地将“马拉多纳”放置在电影故事极为重要的位置上,不仅片名便来自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1/4决赛阿根廷对战英格兰的比赛上,马拉多纳用“上帝之手”助阿根廷以2:1战胜英格兰,“为伟大的阿根廷人民,那些在马尔维纳斯群岛受到卑鄙的帝国主义者压迫的人民复仇”的事件,同时马拉多纳还联系着片中主人公(也是导演本人)的人生轨迹,特别是青年时期的悲痛经历。
此外,第三个故事中还有一个特别让人会心一笑的点,就是剧组堪景时,导演指着河边一个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透过窗户孔感叹河对岸的快速现代化带来的发展变化。我们在无数电影赏析课上都听到老师对此种设计的分析与赞扬,也在无数电影中都看到过这类的导演安排,甚至在自己的短片创作中同样依葫芦画瓢用过无数次,但在大屏幕上看到一个导演(电影中的导演角色)对此大放厥词大谈特谈,还是挺有意思的。(当然是戏外导演的自嘲和调侃啦)
最后,看到有网友戏说“磕到《永安镇故事集》*《宇宙探索编辑部》的CP了”,诚然两者有很多可以并置看待的相同点,如:导演都是青年电影人,都在FIRST/平遥上展映过,都是广大“文艺青年”们钦定的2023最佳华语院线作者电影,都与章明的《冥王星时刻》有着那么一点或半点的共享等等,但这两部电影的不同又是那样明显,如果让我大胆地瞎说,我可能会认为,《永安镇故事集》中那个不得志的、写了6年剧本的编剧,可能想写的就是《宇宙探索编辑部》这样的剧本吧。
看导演魏书钧采访(//movie.douban.com/review/13679131/),很唏嘘,他拍出了对“女性困境”非常贴切窒息的描摹,但采访流露出来完全共情不了女性。
他把小顾想要逃离解读为【对无聊的生活感到疲惫和厌倦了,是一种对有趣生活的向往】,那些路人恭维“你真有福气,再生个二胎呗”后应付性的假笑,那些被吸奶器仿佛物化成一个移动乳房的时刻,向往的是有趣吗?明明是想逃离眼下窒息的生活,向往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吧。
是,是她自愿结婚的,是她自愿生育的。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男性共情不了的话想想自愿加班,自愿延迟退休呗。生活就是有那么多一步步顺理成章让你“自愿”,最终把你吞噬到骨头都不剩的陷阱。
老公开出租特地调换成夜班,你知道他在逃避喂夜奶却没有力气去吵架,临走前还留一句“我妈转发的文章你要看balabala”。新区建成后人都搬走的小镇,破破烂烂的小饭馆,死气沉沉的公婆,毫无希望的生活。打一棒子教训你,“这个餐馆迟早你们要接手,你那么懒怎么接?”又给个甜枣,“按你希望的那样新装修下吧,还有十几年租期。”
小顾去做美甲时,我想到了《你好,之华》里周迅的浅蓝色指甲。追求指尖小小的美丽,亦或者羽绒服下穿光腿神器,在大城市要被批“服美役”,但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是窒息生活里的一道裂口。
还有小顾坐上老公来接她回去的出租车,说“打开电台吧”,结果传来了电台怒汉万峰老师的声音:“农村人就不能离婚吗!”这段其实很刻意,跟第二段里陈晨在车窗玻璃雾气中画的眼睛滴落下眼泪一样刻意。
在看的时候心情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些刻意的设计太匠气,对小顾的描绘有一种怪怪的“凝视感”。另一方面又因为对典中典的女性困境刻画得入木三分,让人很难不共情。
第二段与第一段形成了对照,if世界线的小顾出走之后就是陈晨,但哪怕功成名就,依旧是无孔不入的窒息时刻。若是没有出走,小顾则会变成陈宏老婆,在饭桌上数落丈夫,在外人面前大打出手,一方沉默憋屈,一方怨气十足。前后都是进退维谷,「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而今看完导演访谈,倒觉得他就是片中的那个「导演」。「编剧」说“你不就是怕被观众骂你直男癌,所以拼命加女性意识吗”,「导演」挠挠头说,没有啊。
(要说片子本身怎么样,前两个故事虽匠气但很喜欢。第三个有点冗长了,看片子里男导演男编剧男影评人大聊特聊“女性主义”,不管是不是反讽都挺让人难绷的。¯\_(ツ)_/¯)
“电影业是唯一能让你站到前头向自己鼓掌的行业。”
——威尔·罗杰斯
1
平遥,电影宫,小城之春影厅,《永安镇故事集》首映场。电影低徊至中段,女明星从昔日恋人的三口之家不欢而散,陷入到物是人非的悲伤与沉默。夜幕与温度遽降的一面车窗上,她抬起手指头,就着凝结的水汽,像孩提时的你、我、他:
一划、一弯、一点。
女明星拖着她的背影,出画而去。电影,睁开了一只眼睛。
那湿漉漉的目眸,透过彼城的是夜灯火,洞穿了无言过往,与主人公对视,也投向银幕下的观众。
《爱丽丝梦游仙境》有一只柴郡猫,常冲着爱丽丝微笑,然后消失,神隐,但它的“笑”,凭留在空中,仍然在那儿。《永安镇故事集》拨开生活的掌手,拽去遮罩的面纱,这一幕,就像消失的猫,留下了一滴泪。
不知何故,也不晓得谁带头。场内当即,响起了鼓掌声。自然,似乎是为导演处理技巧而击鸣,就电影所传达的情绪而叫好,然而,心底有个低沉喑痖的声音,质问着我:无异于情景喜剧的罐头掌声,是我在当下时所需要的吗。
不是的。
影展电影院的我们,渴望和他人、跟电影,融为一体。《永安镇故事集》在那一时刻,也成功传达了编剧的嘀咕嘟哝,他跟自己较劲,跟周围人倾诉起来主题主旨,一板一眼。这一幕,举重若轻,无声胜有声。可是,那响起来的掌声——我在那时那刻,根本不会想到要去鼓掌。
那时候,一名观众可以是被现实生活侮辱的杨瑾,是内心遭受岁月之爪抓耙的杨子珊,是凄冷萧索春寒料峭的小城畸零人,唯独不该是一个想大叫“导演你牛叉”的亢奋观众(抱歉,两年过去,至今我仍怀疑是片方的鼓动操作)。在电影情绪下,一个人怎么可以抽离得如此利落,还报以满堂彩的掌声——这是我看完《永安镇故事集》还在回想的事情——我随散场观众一道,回到了现实生活。
我听到掌声,但不理解,就如同我无法想象,会有人在“马拉多纳死了”时,鼓起掌来。眼眸垂泪那一刻,杨子珊的内心,有些东西也在死去——只是没有以手机推送和新闻口播的形式。
你不是别人,你也不用成为别人。
2
圣奥古斯丁说:
清空一切,以便得以满足
学习不去爱,以便学习去爱
转过头去,以便你能再转头
所有能够容纳承受的事物,都是赤裸而空虚的
《永安镇故事集》是一部讲拍摄电影的电影,它把镜头对准了原本藏身幕后的导演,还有当起演员的各路导演。影片分为《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冥王星时刻》,三部更多流传在影迷间的小众口碑文艺片。严格来说,除了仿似章明入山采风勘景的剧组小队,《永安镇故事集》只是用电影片名,作为简单的互文。其实无需强调梁鸣现在身份是个导演,他可以只是一名演员——正如他原本就是。
三段故事,有想要摆脱生活死水现状的小媳妇,饭馆的老板娘;想要回到故乡却不能的女明星,她选择离开小城,以演艺营生,起念于她不想成为黄脸堂客;想要拍摄电影却剧本难产,停留于纸上谈兵,黄狗撒尿,相拥互舔的导演和编剧。
参与拍摄,跟过不少大小摄制组的朋友,一再语重心长:《永安镇故事集》貌似状况不断的状况,在大陆电影的拍摄现场,实在不要太多。那何止是不专业,简直是一堆不可能,听任本能、冲动、拍脑袋和急就章,最后还真盼到成品,或者熬到了可能的那一步,无异中头彩。像2020年平遥拿下大奖的《妈妈和七天的时间》,就有一部跟组侧拍(即making of)的纪录片《山间风疾》,它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纪录片形式的《永安镇故事集》。
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明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电影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永安镇故事集》通过三重奏、多声部的交响形式,以假乱真的拆挡手法,在平静湖面上,制造了涌动的扰流。当小媳妇僭越生活与戏剧的那条线,演员明星出现了。当女明星试图读取过去生活的副本,她被宣告为不受欢迎。当一切筹备即将泡汤,剧本彻底推翻重来之际,电影的拍摄,竟然开始了。
奶与蜜,苍蝇对糟糠。片中散落如此多的电影元素,算是近些年片中片形式作品的集大成。
手拿小机器,聊骚小媳妇,想加微信耍一哈喇子的纪录片侧拍导演,是杨平道。对于平遥现场的观众,《永安镇故事集》此时流淌或垂涎的眼色,就是前年影展盲盒放映影片《裂流》的涓滴。
酒局饭桌上,刘总的“安红,我想你”,来自张艺谋《有话好好说》名场面。电影青年口头禅的画幅四比三,彩色,现代气息十足的东湖新城,来自侯孝贤《风柜来的人》。
还有劝酒祝词的“为了华语电影”,一个渐行渐远,早已撕裂破碎的名词。当下时,华语电影是被杯葛,疏远和冷落,暂时雪藏的名词概念。它已经无法运行于资本运作的拍摄层面,而停留在影评人和学者研究的纸上陈词,很快要回到它被提出之前的年代,被丢回电影史的废纸堆。再说句不负责的话,真为了华语电影——只有重回地下,一禁到底。
3
第一段故事,剧组进驻小城,出入小店。小媳妇的涨奶,小婴儿的啼哭,公婆无休止任意时的使唤催促。即便偶有沉默,电影依然弥漫着不安烦躁,任凭没有爆发的对抗情绪,以日常的小隐患,播撒着生活的大危机。
第二段故事,处处是尴尬。不合时宜,不可理喻。杨子珊扮演的陈晨,将要饰演十年老去后,小媳妇变成老板娘的那么一个角色。离开家园许久的明星,她多少知道,无法重回过去光景,却还是没有办法避免,在昔日的地头,蜡像般被抬起,按住,风光又落魄,公开处刑架上台。《永安镇故事集》通过她两位老同学,制造了双重障眼法,令主流生活大潮拍打下的市侩与寒酸,互打照面,看得个面面相觑。
第三段故事,继续剧本阶段,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编剧怪现状,无休止的推倒重来。嘻哈抖擞的导演,带入了魏书钧借得《野马分鬃》的一股春风小得意,我跟你谈文学,你跟我扯商业,鸡同鸭讲,好评三千。不知为何,我对于创作者需要脱裤子,主动上演《让子弹飞》剖腹取凉粉的血酬明志,抱有退避不忍之心,相信有的观众,也未免想看。我并不排斥赤条条的裸体,可是,我不想看老男人团身卷起烂T,扯下裤腰带,扒拉裤子(这举动似乎让一些人直观地联想到了smart-ass),就差扬起内裤,像《少林足球》那样套头上,宣告我们在拍一部认输的电影——无论他是粗着脖子灌下了红星二锅头,还是继续熬制电影理想迷魂汤,我都不想看到这过程,听他们在那叫嚷:要不要再来段夏威夷土风舞,还是来个疯马脱衣舞。
换言之,《永安镇故事集》的久淤编剧,嘚瑟导演,当红女星,all in制片,都是先入为主,需要先跨过一道电影青年的门槛。即便不说它是一种面向影展趣味的私人定制电影,可在三段拼贴过程,不难看出主创最想呛声发言的,是在电影制作的哪一环。他们想要发现生活,却还是强行总结,概念先行。熟悉幕后故事的朋友又说,这电影,其实已经比没拍出来的,在电影中流产的那个四段故事影片要好了。可是,我们如何去评判并没看到的东西呢。第二段没去点破的人物过去,正是冬景阴翳中,匿身此间的小城少女与乡下青年,他们都曾有负笈上京的一腔热血心愿。还有第三段的马拉多纳,当现实照进梦想,我们已经不想去分辨电影到底在把玩巧计,还是真情流露。插入一阕熟悉的世纪歌声,心有戚戚焉。此处不该有掌声,毕竟足球或电影,我们就是知道。
阿多尼斯说:
我不选择上帝,也不选魔鬼,
两者都是墙,
都会将我的双眼蒙上。
生活蒙上电影的眼睛,别让生活也蒙上你的眼睛。
首发于 西部影谈(xibuyingtan)
从“平遥双杰”开始,广大影迷就对《宇宙探索编辑部》和《永安镇故事集》两部青年导演的作品充满期待,而当《编辑部》在年初上映口碑票房双丰收之后,自然就对《永安镇》有了更高的期待。可当看完之后,现实和预期却有很大的落差,相比于《编辑部》充满奇思妙想的灵性,《永安镇》却全然是匠气的自我感动。 前两个故事仿佛是千年之交时期电影经常讨论的议题,放在当下来看充满了陈词滥调,一个个人物的动机仿佛只是编剧充满书生气的自我幻想而与现实生活毫不搭边,几天前看的《不虚此行》原本对于人物形象单薄和虚浮的感觉在这部电影的对比之下变得极为真实。每一个故事都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第一个故事就好像是伍迪艾伦在上世纪就拍过两三遍的那种,而第二个在俗套之内又有一种创作者的自以为是,对所谓明星自身以及大众对明星的情感还停留在春晚式的奇观化呈现。 前两个故事的陈旧也就使第三个故事关于电影的讨论让人很难信服,尽管本片片中的编剧一再陈述自己写的是一个二十一世纪初的时代片,但本片的故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当下的。除此之外,关于电影理念的阐述也是充满了左右互搏自相矛盾在深度上,充其量也就相当于冯小刚,宁财神的水平。有几个小段子令人惊喜,但在整体上完全感受不到角色对电影的热忱,最后的几分感动也只是麦当娜美妙的歌声带来的而不是电影本身。 不想关注热点议题,追时代潮流当然可以。但是,只有当创作者足够真诚的时候,人物才能让人信服。如果只在想着加迷影梗取悦影迷,只会显得油滑和匠气。
各位豆瓣网友大家好,《永安镇故事集》上映在即,团队让我写一篇创作手记,这比写剧本或者小说更令我惶恐。我算是豆瓣的资深用户了,一零年注册至今已有十三个年头。我在豆瓣留下的印记很少,偶然看到曾经写下的那些不成熟的想法,总让我羞愧难当。如今又要在这里留下一段文字,不知道再过十年,我又会如何看待这篇手记。
二零年十一月中旬,我和老魏连同剧组到郴州资兴市筹备拍摄,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和导演憋在屋子里改剧本,就像在其他采访中提到的,剧本“越改越不对劲,既不像是我的,也不像是他的。”就像一条打满了补丁的裤子,我们都有点束手无策。
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做出决定。一方面,这是我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长片电影作品,原剧本确实断断续续写了六年,我很珍视它,它是我对既往生活的一次总结,我不可能再写出那样的剧本了。另一方面,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做出决断。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拍摄日程临近,我和老魏始终没有达成共识,剧本迟迟交不出来,剧组里所有人都在为我们着急。
最后是老魏发挥了他的果敢:他决定不拍了。老实跟投资人和制片人交代,签了的演员照合同赔偿,剧组遣散,各自回家。老魏跟我说,他不想拍一部明知道结果是烂片的电影。我对老魏说,那就不拍了,我也不想写一部明知道结果是烂片的电影。在那个阶段,也许我们唯一的共识就是,不应该穿一条打满补丁的裤子去面对观众。影片在电影节放映之后,总有人问我:你和老魏之间真的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其实真的没有,整个过程我们并没有像电影里展现的那样争吵、互相攻击。我想这是因为,我和老魏即使在即将拆伙的时刻,也是能够互相理解的。有一次映后我说,我和老魏之间有灵魂共振的那一部分,也有没办法融合的那一部分,这本身就让我觉得珍贵。
要将剧组拆伙的决定通知到组里的同伴,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这个短暂的准备期,我也始终在想如何把剧本推进下去,相信老魏也是一样。第二天,我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找到老魏,跟他说,我有一个新故事。
我向老魏讲述了小顾的故事。小顾是有原型的,我们入住的酒店后院,确实有一个餐馆,餐馆里确实有一个老板娘,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她穿着很“入时”,根本不像能干活的样子。剧组人员过去吃饭,她表现得很热情。平时则坐在一旁,显得疏离。有一次她穿了一身挂满羽毛的大衣,跃跃欲试,像一只想要出逃的小鸟,这个形象刺激了我。有一段时间我常常观察她,这是父辈创作者为我们留下的创作方式:深入生活,观察生活,既要冷眼旁观,又要理解和投入。我总觉得她会成为我故事里的人物,甚至动了创作一个短片的冲动。她让我想到我的童年,在北京偏僻的郊区农村,渴望着外面,幻想着有什么事情发生,打破日复一日的生活。同时,她也让我想到我曾经遇到过的其他女性,她们都面临着类似的处境。只跟老魏聊了几句,他马上兴奋起来,几乎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便打定主意,他要拍小顾的故事。这让我也兴奋起来。
接着,老魏立刻向我讲述了第二个故事。我意识到,这两个女性故事互为表里,相互补充照应,形成了一种天然的结构。而且我很清楚,她们的阶层完全不同,可内在又有着某种相似性。也许在命运的分岔口,仅仅是一个选择让她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她们只有一次谋面,这次谋面中二人没有对视,因为她们属于两个世界,这两个世界本就彼此隔绝。陈晨这个人物离我比较远,创作难度比小顾要大,于是我去看老魏给出的参考片,我是在写作过程中才慢慢理解了陈晨,也发现她身上天然的矛盾:不仅仅是故乡变了,离开故乡的人也已经变了。渴望纾解乡愁的人,不能以靠近家乡的方式得到纾解。后来,老魏向我推荐达内兄弟的书,他指出里面的一句话,成为我写作的座右铭:不要以拥抱去爱你的人物。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创作者不应该取消和角色之间的距离,而拥抱作为同情的姿态,使这种距离消失了。我想说的是,在保持相对距离的情况下,我才有可能看清陈晨自身的局限和隐藏起来的俯视姿态,才会愿意让陈晨呈现出她“完整”的样子,在我看来,这比呈现其“完美”重要得多。
前两个故事梳理完之后,我跟老魏讲,第三个故事就写我们自己吧。一个导演和一个编剧,事情因他们而起,而他们不自知。他们在老板娘出走的问题上犯了难,不停地在讨论,却不肯侧过头看一样现实中真正的老板娘,像两个建造空中花园的建筑师。我们也会把我们的创作观念投放到两个人物上,但不意味着我完全认同编剧,老魏全然认同导演。我们的两只手握着一支笔,一人一句地写台词,他时常会扮演编剧,我也会变成导演。我们没有觉得谁的创作理念是对的,我们仍然是在书写两个经历和性格差异很大的人,一个顺遂,一个倒霉;一个自大,一个卑微(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自大);一个虚无,一个理想……是他们自身的差异导致了他们创作观的不同,而他们都被围困在各自的局限里。虽然这个故事看起来有点“飞”,有点解构意味,但我们是用最古典的方式进行创作的。
《永安镇》的三段式结构确实不是有意为之,而是天然形成的,就好像我的祈祷奏效了一样,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帮助。当天下午,我们梳理出三个故事的方向,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找到了彼此共振的那一部分。彼时,距离原计划电影开机只差两周,我用两天时间梳理出故事大纲,然后,和老魏一起投入写作。
至于会参与演出,确实有点误打误撞的感觉。在一次剧本围读中,老魏自然而然负责念片中导演的台词,而我自然负责念片中编剧的台词。不知不觉,我们都慢慢投入了角色,不再是念台词,而是表演台词。围读之后,老魏决定让我饰演片中的编剧。其中还有些波折,但不值一提,总之,我被说服了。在表演上,我是一个新人,很幸运地是,导演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剧组的小伙伴们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第一次面对镜头也没有感到紧张,反而觉得很享受。生活中,我们不是总有机会去扮演另一个人,所以我很感谢这次机会。
我是个严重精神内耗的人,心里总是有至少两个声音在对话、辩驳、争吵。以前,这些声音让我烦恼,因为我总是想在众多声音之中选择出唯一正确的那个。现在我知道,也许这些声音都是正确的。那些矛盾、对立的观点、想法、念头,好像变成了我的两根拐杖,我没有必要放弃其中任何一根。创作是为自己的心灵赋型。在《永安镇》的创作过程中,我将自己心灵深处的矛盾、冲突全部放置其中,经由不同的角色去体现和传达,形成一种更为隐蔽的复调结构。对于出走、对于故乡、对于片中导演和编剧的创作观,我都是一个没有清晰的答案。年轻的时候,我认为应该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因此读书看电影,我总是在建立;现在,我只希望那些坚固的东西能够被打碎。
电影中提到一句,“这是我们最接近电影的时刻”,总有人问,现实创作中有没有这样的时刻。我反复想了好久。现在我想,也许就是你们看完电影,走在回家路上的那一刻。那时候你刚刚投入了123分钟去经历别人的人生,彼时正在回到自己的生活,如果这部电影像一颗小石子一样沉入你的心底,我会为自己感到骄傲的。也是在那一刻,《永安镇》终于找到了它归属:它是属于观众的。
相比《野马分鬃》,能明显看出魏书钧导演的成长,故事更圆润,也更成熟了。感觉导演是真爱元电影啊,这次更多的内部梗和小笑话,有几个调度也很有想法。一直在进步,期待下一部。可以。
前两天徐克的大师班讲希区柯克的《电话谋杀案》,说是希区柯克在筹备下一部电影的过程中,临时拿了的这个项目,当时创作状态非常轻松。徐克说,很羡慕电影创作者的这种心态,杜琪峰为了寻找这种状态,特意不写剧本,去片场寻找电影之神降临的时刻。魏书钧导演的这部电影,刚好就是徐克羡慕的创作方式,临时修改了剧本,在拍摄过程中创作了一个全新的东西,闪耀着天才般的光芒。延续了上一部《野马分鬃》的风格,这次在解构现实剧组和电影创作上更加的深入,甚至有点洪尚秀电影的意思了。不管是素人,还是职业演员,到了魏书钧的电影里,都是最松弛的状态。他不追求复杂的调度,却能用简单的拍法抓到最接近生活的状态。
我的建议是,把第三个故事删了吧。真的太装太典了。如果是以戏中戏为引,将小顾和陈晨相映照的生活为题,真正讲述小镇女性的觉醒,那会是一部好作品。
挺没劲的,段子曲解人物,文字凌驾影像,很欣慰冯小刚有了接班人。高举仇富、厌爹、酸文青三面大旗,表面上自嘲自省,实际上还是全世界与我为敌那我先地上滚一身泥看谁还好意思泼我脏水的计谋。看看导演和编剧的核心理念冲突:女主角要么是庸俗为了钱,要么就是高风亮节独立意识觉醒,一定要这么二元吗?拜托思路打开一些吧,人的处境、经验、情感是很复杂的,建议放掉自已过剩的表达欲。
果然第四个故事删去了
一种对电影行业创作制作的讽刺和自嘲,不过看的时候完全联系着魏书钧和《野马分鬃》展映后的各种评价,以及当时立项时的故事梗概,和后来再立项的《精疲力尽》的梗概,所有情节相呼应,自然而然的幽默感流出,情感显得更细腻。(导演这次肯定不会被说直男癌了hhhh
建议以后资料馆办的映后禁止男的发言 听着头疼
“都是为了华语电影”、“你的脸挺电影的”…贯穿影迷和电影人秒懂的梗,几乎从头嗨到尾。《冥王星时刻》的章节标题要笑死人…里面那个影评人角色,也是目前中国影评圈不偏不倚的真实写照,导演知道的太多。“在永安镇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而这部片,就是任何有电影梦的人的一个春梦。
LFF2021。3.5。那种知识分子式的讽刺社会的样子像极了盛年的冯小刚,一到了情节剧部分和片段式肖像又像极了是枝裕和等类似的日本导演。已经很难得能看到如此自然的中国喜剧电影,但不知道为什么三段故事都是一开始时很在状态,越到故事后段的视听和叙事就越发没精神,越来越像电视剧。
三个段落以三部华语片片名为题,一方面在做叙事结构上的致敬,另一方面标题即为风暴中心,段落分明地阐述:陷于平淡生活的哺乳期母亲、回归家乡尽是尴尬的女演员、互相挤兑却身不由己的导演和编剧,而这三个部分又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将筹拍一部影片的幕后种种完整串联,生活和拍片互相勾勒。魏书钧大幅度收敛了他的自我迷恋,而是把这种自信用在了讲好故事上,谈吐的幽默和产业的反思遍地开花。
在一整天严肃又沉重的观影后,电影很惊喜,也真的很好笑。可是不是喜剧片。只是从第四个故事开始 全场不断响起掌声,所以,现在是全民都陷入脱口秀了吗
真好真轻盈!三段式讲述“走不了”、“回不来”和“拍不成”,三个人分别活成了菜板上被拍打的鱼头、车窗上落泪的巨眼、以及被狗尿淋湿的剧本。最后一个故事的力度最足,一顿阴阳之间,把这个行业扒得底朝天,然后遮羞布一盖,大戏照常上演,妙极。
“获奖就没烂片?”
三星半,以一个剧组筹备串起三段式结构,第一段“出不去”,第二段“回不来”,第三段“拍不成”,都带有自己赋予小镇的一种理想主义。一二段呈现了向往的对岸和从对岸回望的“何以为家”,何处才是我们自我认同的地方?第三段则是导演编剧交心的最真实反应。其实三段之间联系不够密,里面装着即兴闲笔和油腔滑调,也装着Silent moment & Magic time,处处看得见导演恣意生长的幽默、敏锐和自嘲,当然还有进步。导演最厉害的一方面还是调演员的能力,第一次演戏的素人演员也总能和专业演员做到自洽。
中国文艺电影触底了。只要蹭上戛纳,爹味直男魏导演放个屁,电影人都能从里面闻出希冀。
年度最好的观影体验(甚至超过IMAX GT的奥本海默)来自于排片稀烂只有晚上23:05一场还包场,可以放声大笑指着屏幕大骂“你们这些男性创作者别太狭隘了,年轻的餐厅老板娘明明可以既要又要”,老板娘和女演员是永安镇的多重宇宙的两个切片,巧妙的互文。第三幕开始拍烂手掌,国产电影工业版的《悲情三角》,尽管不相信穿pink floyd的滚人能被哈人说服,不相信脱裤子都不能统一的创作矛盾能被马拉多纳统一,轻轻放下不如一疯到底,但新裤子嘛,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我向所有人开炮,但我和你们站在一起,就像这部电影的海报一样。“拍!有什么不能拍的!”
看了五十多遍,每十遍算一颗🌟
年轻时候就拍自反式的电影太暴露功力了。导演点子很多,但还真没到肉眼可见才华的程度。希望下次让主创去更大的厅接受掌声?
抑郁后摇文艺宅男被说唱男折磨的故事
【B-】看完这片后,明白了野马分鬃为何会是一部“没有表达核心却又并不无聊”的电影,魏书钧根本没有哲学观或者他有但是根本没有兴趣传达给观众,他是解构的,向内的,甚至是世俗的,是觉得生活本身就有意思而不需要给生活结论的。也因此他极度善于撷取细节,再通过某种文艺影像的趣味呈现出来,而偏偏他在影像上又非常有天赋,这不是小聪明,是货真价实的才华。他以天才的面貌四两拨千斤的戳穿了以康春雷为首的,普通影视创作者赖以骄傲的认知——“拍电影有那么难吗?”。如果你觉得永安镇是什么有深度有内涵有秩序的影视佳作,那么,你被魏书钧糊弄了。